命名性失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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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名性失语症
文/殷晓媛

（一）
西风长驱直入，雨水开始像受惊的山雀群
撞击百叶窗。小白楼里，他默然收起
纷乱的光线，令一切
围绕单一的光亮的核心，仿若宇宙
初开。“现在请你闭上眼睛，大脑放松，然后描述

你所嗅到的气味。”“带蜡光的
玫瑰色……有神灵的气息。它开大片如云的粉色花，
味道有酸有甜。对，我曾经在蔷薇科植物里
看到过它。”“很好。请你试着说出
它的名字。”“是一种……水果，小时候我家
后面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它叫……
对不起医生，那个名字
就卡在喉咙，但怎么也不肯上来。”她已经

睁开了发红的眼睛，似乎快要
哭出来。“没关系，慢慢来。”她看到医生
把一个鲜红的苹果放进抽屉，神情
有些失落。

（二）
“我手中的卡片背后，有一个词。请你想象
自己走进一家赌场，期盼凭着手中
不多的筹码，扭转全局。你需要的这种东西

叫什么？”“运气。”“不对。”医生
试着描述更多场景，“当你在一座森林中
迷路，令你战胜风雨和恐惧，最终走出来的
是什么？也是同一个词。”“意志？”“当你被告知

患了命名性失语症，你没有
放弃自己，而是来找我治疗，是什么
让你这么做？”“逻辑。”医生敲着桌面
站了起来，神色懊恼地
走了出去。她拿过桌面上的卡片，看到
上面印着粗体字“希望”。

（三）
她听到走廊上，医生和助手闲聊着
一些琐事。他们语音细碎，令她想起
老家枫叶敲打窗户的声音，等医生
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她说：“医生，我一直试图回忆
一个词。在我恢复之前，希望您能
帮我找到它。”“我尽量。”“这些东西就像碎片

一直交替浮现在我脑海里，我不知道它们
联系起来是什么含义：夹在旧书里的
干石竹花；一只不停晃动的
空秋千；一个永远带着哀愁的童音
喊着‘小斑鸠劳拉’；下雨时总觉得
有人站在楼下的幻觉……”“这个词叫
威尔•卡特尔。你最好记下来，免得
以后又忘了。”“医生，您简直

太神奇了！”他看着这个神色夸张、却仍旧
魅力四射的女人，接连道谢后
一直手舞足蹈小跑到门口，去和助手
称赞他的“功勋”。他露出自嘲的
萧瑟的微笑。

（四）
他静静地收拾桌子，把写着“希望”的卡片
扔进纸篓，他把背面写着“难以捉摸的
人类心理之一。抑郁、偏执以及鸵鸟式行为的
最早根源”的纸片也撕掉。他提着公文包

面无表情走出门，开着车在城区
兜了好几圈，回到家，他让大门
肆意敞开，以方便风的洗劫。他打开抽屉
拿出那里唯一的一张纸片，它背面写着
“高贵。神经质。有石竹花般的笑靥。冷酷。
艳丽。乖张。时光和幻觉的主人。”他把它

轻轻发过来，一个鲜红的大写单词
——“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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