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会说话

[狼孩]

《神话如水》



两个灵魂

早已羽化成蝶

潜入了花海

时隐时现



神话如水

渗进时空的堤岸

湿漉漉地

透出渴意



两条鱼抱在一起

吐着泡泡儿

比烟圈儿还圆



那个最大的

套住了我





《站在镜子背面》



你的眼睛烙入石头

你的嘴深入石头

你的鼻子钻入石头

你的脸嵌入石头



我看不到岩画

我只看到你的背影

你和你的影子重合



我站在镜子背面

被你看到了



我看不清你





《触摸里面的心跳》



风被隔绝

花香全被蜂叼走了

声色俱寂

你拼命想听

水的故事

山就是不讲

你只能把耳朵

用力伸过去

触摸里面的心跳





《那些话开花时》



隐藏在石头里的嘴

你看不见他动

他确实在说

你听不见

你的心听见了

你听见那些话开花时

坚硬剥落了

透明的月光

洒满了你的手臂





《敌人走不进手》



左手和右手握在一起

是友谊

黑天和白天握在一起

是世界

砖和泥握在一起

是城墙



敌人走不进手

灵魂走不进日子

我走不进皇宫



世界一片混沌

世界一片澄明





《你踩着我的影子笑》



请问

是谁在里面看着我？

请问

是谁在里面痴等我？

我寻你不见，

我唤你不应，

我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我进不去，

你出不来，

我转身往回走，

你踩着我的影子笑。



告诉我

你是谁？

到底是谁？





《你把背朝向我》



大门敞开着

你把背朝向我

白色的光

映射出生命的绿色

你用沉默与世界对抗

谁能听懂

谁就走到了你的面前

成为镜里的像





《没有嘴的哭声》



风剔去了所有无用的肉

白骨放飞成风筝

沙漠凝固

定格成恐怖森林

我走进去

听到了没有嘴的哭声

缀满枝头





《风景走不出来》



我嗅到了果香

看不到果林

我听到了雨声

看不到雨季

我读到了断树

看不见雷电

我走不进去

风景走不出来





《齿痕》



瘦骨嶙峋的

那只手

以看不见的嘴

吮吸水的心脏

打磨出

深水里的故事

无须观众

耳朵的盲刺

纷纷剥落

惟有齿痕

开出带血的花





《思念的苦》



掀起神话千年的帷幕

寻你

杳无踪迹

直到我从深海里

抓住那颗蓬勃的心

而你于镜中

时隐时现

我大喊一声

你竟呆立成千年前的样子

白衣仙子的瘦

比我的思念还苦

看不到的泪

如一枝黄连

惊醒黑色的历史

我怎麽也吻不到你

是不是你怕你苦

才保持距离





《赶着一头象》



一跃

天狗猛地撞入眼瞳

疼

你的哀嚎

挤成了窄窄的光晕

锣声

鼓声

乱如秋的影子

赶着一头象

走进不醒的梦





《牙齿》



粮食早被收光

无数的嘴

虚张着

咀嚼时间的肉

能吃的

俱已消化

唯消化不了的牙齿

坚硬地刺穿

世界的城墙

吮风





《乱如日子》



华清池里

吻过贵妃凝脂的水

早已晕死

干枯的井

晃动无数淫亵的目光

拼命打捞

余香

结果辘轳提上来的

仅是杨老夫人

乱如日子的

一缕花白头发





《灵石》



曹雪芹说

谁把春天

握于手中

抟来抟去

抟成一块

女娲补天的灵石

把满眼的绿编订成

一本读不完的书

只是连蚂蚁也不问

只是连苍蝇也不阅

只是连蝉也不读

谁人能解





《黄河不黄》



鹰见证

一泡尿

憋了几百年

终于自天庭

淋淋漓漓

浇在了我头上

我一机灵

恍然明白

天上来的水

肯定是唐朝黄河

只是不知为什麽

黄河不黄

且要站着撒尿





《不怀好意》



是你啄破了时间的壳

还是时间搅醒了你的梦

丽达

听我说

隐藏在暗处的

一管枪口

正不怀好意地

盯着你



《睡越陷越深》



黑山的黑蜘蛛

吹响夜的风笛

乌鸦飞翔

捕捉黑色的秋天

蝙蝠倒挂成起飞的姿势

直到睡越陷越深

想醒

醒不过来

潮在耳朵外边

玩着月亮





《闪光的脸皮》



睁大眼睛

想把你从夜里捞出来

抓出来的

却是一张闪光的脸皮

盲目的手

争抢着

揭不下来

也揉不回去

没有嘴

为自己申辩





《成为月亮》



你的头比月还亮

你的身体比头还亮

你的心比身体还亮

无论我躲哪儿

你都能找到我

无论我站在怎样的夜里

你都从里面把我照亮

直到我成为月亮





《扑向命定的命》



蛇在白云里

吐着信子

鹰在岩石上

磨砺尖喙

眼睛盯着天空

振翅

连羽毛都展开

扑向命定的命




《太多的悲愁》


担起太多的苦水

你才通体黑色

载着太多的悲愁

你才皱起眉头

吐不完的

是苦水

展不开的

是凝眉





《呼吸》



炽热的目光

软的

可以任意折叠成

你需要的曲线

吻

是用我的呼吸

代替你的呼吸

或者用你的呼吸

代替我的呼吸

海风畅行无阻

绿着心中的江南岸





《白胡子》



智者蓬勃的白胡子

淹没了脸

看，潜到最深的水底

该见的都已见过

只有虚无

以及空白的脸

相互打量

此时

有冷风吹过





《眼睛空空》



有

还是没有

那只眼睛空空

只有看

没有见

记忆忘在了

选也选不出的黑里





《无人修行的寺》



一只闭不上的眼

一枚不发光的月

一间走不进的屋

一座无人修行的寺

一个没有空的洞

一扇打不开的门

安放的那颗心

永远跳动





《迎风剔牙》



所有的肉被你吃光

所有的鱼被你钓完

所有的血被你喝净

所有的绿被你吞掉

只剩下自己闪光的牙齿

和你消化不了的鱼骨

陪着你

迎风剔牙





《寺院》



你的名字可以被尘土覆盖

你的身体可以被时间消磁

你的路径可以被合并折叠

你的呼吸可以被强行关机

你的语言可以被狂风夺走

我和你隔着一面水晶

你和一块石头

共同构成寺院

香火鼎盛

无风无雨





《铜号吹出的粮食》



天火默诵着无字真经

流水清洗陈旧的故事

老和尚披着袈裟端坐

执事僧执着法杖走来走去

风从玛尼堆升起

摇动心中的风马旗

铜号吹出的粮食

喷香地滚向你

一块飞到天上

一块挂在胸前





《何在》



写过《道德经》的老子何在？

跳到水中捉月的李太白何在？

带走美人西施的范大人何在？

遁如寺院的帝王雍正何在？

知兴亡盛衰的刘伯温何在？

愤千均横扫天下的闯王何在？

那只遗落山里的鞋子

带着刚刚离去的体温

没人能穿

我只找到了《道德经》白月

清王朝空庙和崇祯上吊的树

分立鞋的两厢

古寺钟声不在





《盲路》



转山的风

总是朝着一个方向赶

老不死的树

躲进了绿墙里

火烧烤着毫无定力的叶

流成一条河

谁能从绿里查找出四季

谁就会被春天永远埋葬

坟茔

统统跪成盲路





《垂钓》



就这麽立于门外

雪已成为里面的风景

一切都闭着眼睛

睡之外的游魂

通红地点亮自己

你看不到里面

也看不到外面

恒久的等待

垂钓遗失的眼睛

你不知道你是谁？





《背走全部月光》



都说你是谪仙

酒是你唯一的翻译

举杯相邀

月就会从天姥山里浮出

你什麽时候叫

月什麽时候到

如果你的杯不放下

它就永远那麽悬挂

直到你转过身去

背走全部月光





《最后一片叶子》



那片绿叶子

是白垩纪飘落的

到现在它还在飘

地似乎离它很远

比天离它更远

那片绿叶子

飞翔在梦里

比蜻蜓的翅膀还薄

比树还清晰

它是春天里的

最后一片叶子

带着最后的香味儿





《谁在采莲》



荷自水中出

水从来处来

戏荷的鱼们

于东西南北间

突然失踪

惟好奇的眼睛

静静垂钓

水泡儿

一尾鱼

从你的身后

倏忽溜走

惊醒了静

鱼问

谁在采莲





《飞翔的梦》



那片叶子

是很早以前飘落的

到现在它还在飘

它似乎离地很远

比天离的更远

那片叶子

飞翔在梦里

比蜻蜓的翅膀还薄

比树还清晰

它是所有春天里醒着的

最后一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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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让你看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山城子]

两条鱼抱在一起

吐着泡泡儿

比烟圈儿还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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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人生的雅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