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墙》外十首

[谭剑飞]

粪墙

蹲马桶，
每天的清晨的事儿，
可都要面对一堵许久的没有清洗的肮脏的墙。
一直以来，
我并没有留意它，
甚至不多看一眼。

然而今天我发现，
这是一个世界。

它，
有着泛黄斑驳的天空，
有着昏黑的寸草不生的土地，
还有污浊瘴色的空气，
模糊的残破的笑的脸，
布满疮疤的狰狞的脸，
面无表情的忧郁的脸。
冷的脸。
漫天飞舞着受伤的刀，枪。
天空里飞溅着淋淋的血。
比一幅昏黄的泼墨山水画更逼真。
比纪念碑上的战争的浮雕更震撼。
一直以来的情歌，
此刻，不自觉地装饰了一个世界。
一首永相随的挽歌。

一堵粪墙，一个世界。

二零一三年五月二日

过客

如果，
你想知道，
什么是过客，
做一名售票员吧，
在旅馆，在车站。

如果，
你想知道，
什么是过客，
做一片天空吧，
看日出日落，看斗转星移。

如果，
你想知道，
什么是过客，
做一棵树吧，
看青杏熟烂，看围墙坼裂。

如果，
你想知道，
什么是过客，
做一颗地球吧，
听花开花落，听流水潺潺。

如果，
你想知道，
什么是过客，
做一个人吧，
读“过客”，读“passing traveller”……

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海

雨轻沙沙的，
这是水。

远处的汽车呼啦，
是潮水声。

四面一片暗黑，
这是海。

像一具木乃伊，
我漂浮在海中。

穿过一个世纪。
执著下一个世纪。

都说，
大海是最先看到日出的地方。

鲜为人知海深处，
金字塔如林矗立。

二零一三年五月三日

牛

牛，
是这样一种动物。

耕田时，
即使青青草从嘴边划过，
那也不能伸出满是唾液的舌头，
否则身体有遭受鞭子的可能。

烈日下，寒冬，暴雨中，
披着一件，
永远一个颜色的衣服。

牛，
是这样一种动物。

在有限的时间，
在有限的空间，
身影在晃荡与匆促的轨道上，
变幻莫测。
在追赶有限的时间，
在追赶有限的空间，
身体被钉上轮子，
驾 驾 驾.....
在农村与城市，
在宇宙与黑洞。

牛，
是这样一种动物。

二零一三年五月五日

六行诗

灵魂的梦给了我一首诗，
它简短有力，
只有六行。

现实的我，
穷尽脑汁，
至今仍活在臃肿中。

二零一三年五月六日

老花眼与人生

看多了
眼就花了

不看了

二零一三年五月八日

翻转

终于有一天发现，
戴着眼镜看世界，
也模糊了。

“摘下眼镜吧？。”
却也不行：
愈加的模糊。

“索性把眼镜翻转吧，
世界，
也就清晰了。”

二零一三年五月七日

奔丧

一场暴雨，
就使人类文明倒退了几百年。
成渝环线高速公路上，
一辆辆蒸汽火车疾驰不断。

二零一三年五月八日

面孔

考试后的教室，
收试卷的间隙，
那一张张的面孔，
仿佛是历经两千年的麻纸上，
发黄的字。
像是盗墓后秋天的冷风里，
凌乱飞舞的纸。
白色褪去，黄色漫延。
字，密密麻麻，
如命。
如纸薄。

工厂的脏乱的车间里，
面孔密密麻麻，
黄色褪去，白色漫延。

二零一三年四月十三日

每天

每天，
多数的时间里，
在屏幕后，
会看到许多的绿色。

每天，
少数的时间里，
在城市中，
会看到少许的绿色。

——终于明白：
多数换取少数，
每天都在重复。
在各自把黑色排挤之后。

取下眼镜，一切都变得模糊。
闭上眼睛，一切都不再重要。

二零一三年五月七日

苦吟

空气在新置的电脑下扭曲地摇动，
沉默的电流在令人难以承受的征伐中洪水般逃逸。
保险牢固的堤防决堤。

一番操着不同口音的普通话唇枪舌战，
后
是操着不同的俚语相同的秽语嘟囔离去。

就这样，
人们又带着女人。与黑暗
各自的上床睡觉。

从始至终，我一直身体蜷曲地侧躺在床上。
身上裹包着我身体上长出来的海獭皮毛，
没有人会怀疑我没有睡着。

夜下，我重复不倦地宁静地数着身上的不停渗透的汗珠，
数着额头上泉涌的汗珠。

二零一三年五月十日

[李庆贺]

然而今天我发现，
这是一个世界。

欣赏，有气度的诗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