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陇东歌唱——灵台县行吟 （组诗）

[陇上雪]

《达溪河》

穿在时光的针眼
这一根细长柔韧的银线
从百里牵来
从历史深处牵来
在留下周文王脚印的土地上
缝补过被战火烧焦的伤
缝补过被贫穷折断的炊烟
缝补过被冰雹埋葬的草地
缝补过被沙尘暴撕碎的树荫

哦 达溪河
就这样以一腔柔情
医治着大地的创伤
让几经裂缝的灵台
重新勃起昂扬的雄姿
使我对这片土地的眷恋情怀
不曾减淡了浓度
每次登临周文王筑就的高台
我其实是在丈量达溪河情的长度
和爱的高度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那是达溪河升腾的缕缕情丝
倘若再有旱魔来袭
她又会淌下怜悯的泪滴
将自己日渐瘦弱的乳房
呈给叫唤的牛羊
呈给枯蔫的果树
呈给沿岸的花草
呈给嗷嗷待哺的庄稼
没有谁会否认
捧在手中的饭碗里
盛满达溪河的乳汁
和她殷切的希冀

如今 达溪河
继续把生存的养分
输送给她的子民
难怪 她会被灵台人视为自己的娘
不论走向何方
梦里总会开满洁白的浪花



《双堠子》


从盛产诗歌的唐代
走出皇甫松和皇甫竹
他们兄弟俩
一路西行
一路吟哦
不知是为采风
还是为寻访叔父牛僧孺的足迹
西风烈
揉皱他们踉跄的疲惫
寒霜浓
染白他们蓬乱的须发

一天 当他们吟诗的喉咙
日渐暗哑
终被死神封堵
漂泊的亡魂
便被灵台大地收留
并被许多崇尚文化的心灵
抬举到让人仰视的高度
和皇甫谧的读书台一起
为追求发挥路标的作用

诗人如此的归宿
令人欣慰
至今 这里的香火依然绵延不断
一种虔诚的纪念
还将继续传承下去
每年临近高考
总有许多学子前来祭拜
不 这不是迷信
而是求知的愿望
在向古代先贤的智慧与勤奋
表达敬意
以期获得鞭策的动力



《荆山的夜晚》

当然 谁都可以
踩着一层一层台阶
把荆山走出一种舒缓的层次感
谁都可以
去敲一敲那口高悬的大钟
从锈迹斑斑的钟声里
听一听历史的深度

谁都可以 来到三贤祠的门口
隔着厚厚的红门窗
去凝神感知三位文化巨人
睡眠中的慈祥和博大

你也可以 在星空下
专注地聆听一场
由满山蟋蟀举办的音乐会

但我固执地认为
荆山的夜晚是属于情侣的
那些浓密的树荫
搭建出许多天然包厢
可以供两个相爱的人
在这里牵手、拥抱和亲吻
放心 那在树缝间眨闪的
是好奇的星星
不是谁的眼睛

我多么忧伤
青春一去不返
我已经站在中年的山头
只能在被晚风梳理的回忆中
重温一些激动心跳的细节
当我的肩膀
突然被一只手掌拍疼
我又会从云端落回现实的土地
而血管里澎湃的血液
复归于平静
默然流动


《去看东沟的水》

因一溪流水的滋润
大山的伤口
便被葱茏的春色和鸟语花香缝合
石桥弯成月亮的造型
亭台楼阁
组装出江南水乡的雅致
有鸟飞过
如露的叫声滴落水面
溅出一个个
娇柔的酒窝

一天 诗人邵小平
带我又去看东沟的水
却是一幅破裂的画
惊骇了我的期待
黄泥填平了河道
被暴雨冲倒的树木
站不直腰身
铺路的石板碎成残片
匍匐的草叶上挂满泥浆

真没想到
东沟的水
一旦发怒原来这样暴力
那些巨大的山石
也会被它当球踢
在河床滚来滚去

女人如水
她温柔的时候
哺育你豪情的乳汁
她愤怒的时候
是割伤你尊严的刀锋

[白水]

生活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