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

[青洋]

火爐



我曾經在素里買了一間屋子，一樓房間的正中有個黑黑的龐然大物：一個舊式的火爐，火爐燒木柴，正面有個長方形的玻璃門，看得見熊熊火焰，火爐上擱著塊鐵板，火爐旺時鐵板上可燒水煮食，一側有根煙囪打個彎穿牆而出。我嫌他又醜又佔地方，買下房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請了人來拆除這個爐子。
搬到溫哥華後，房子裏也有火爐，不過是壁爐。一個在客廳，燒煤氣，一個在家庭廳，燒木柴。壁爐的外觀美觀大方，猶其是煤氣壁爐，乾淨漂亮又方便，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裏面像模像樣架著木柴。開關一合，騰騰火焰立刻出現，只是那木柴永遠燒不成灰，是擺飾。冬天，我常打開開關，讓壁爐裏的火光溫暖我的視覺。那個真木柴的壁爐我很少問津，嫌麻煩。除此之外，君還買了一個電壁爐放在主人房。電壁爐不單木柴是假的，連火苗都是假的，其實是燈光的效果，真正發熱的是電熱絲。時間久了，新鮮感消失後，我就很少再去開那個壁爐。
今年三月間小女兒去了魁北克，我和君趁機去鹽泉島度假，享受難得的兩人世界。我們租了一間位於湖濱的小木屋。上下兩層，一架木樓梯通到樓上，沒門，斜斜的屋頂下一張床和兩個床頭櫃，從窗戶裏可以看到靜靜的湖水和湖對岸秀麗的山巒。樓下也是開放式的，客廳餐廳廚房，小小的一間全包括了。我和君從管理員處拿了鑰匙推門進去時，首先落入眼簾的是樓下客廳中間赫然立著的一個火爐，很像過去素里屋子拆除的那個，只是這個的煙囪直直地穿過二樓，再穿過屋頂。
島上溫差大，夜晚很冷。君知道我怕冷，就自告奮勇去生火爐。木屋門旁有個木箱，箱中堆著些粗大的木柴，箱蓋上放著把斧子。君拿斧子的樣子讓我很不放心。
你會不會啊？我說。
他擼起袖子，那樣子稍微像了一點，不過看他細瘦的胳膊，我還是擔心，別木頭沒劈成，到砍了自己的手啊腳的。
你走開，去洗澡吧。他推我。
衛生間在樓梯旁邊，雖然不大，卻很整潔，標準尺寸的浴缸，毛巾整齊地掛在玻璃門上，洗手盆旁放著洗手液、面巾紙等。這裡的用水都從湖裏來，前幾天剛下過雨，本來清澈的湖水一夜間成了棕黃色。龍頭裏出來的水也有些渾濁，但水夠燙，我洗得很痛快。等我穿著浴衣，頭上包著毛巾，舒舒服服地走出浴室時，見到火爐裏已燃燒著熊熊烈焰。
君很有些得意地說，怎樣？其實不難。只要一團紙，幾根細木頭就可以發起來。
不一會兒，木屋裏已是溫暖如春。我散開頭髮，和君並肩坐在火爐邊。兩人的手都閒的發慌，不一會兒，就要打開爐門看看，加一個粗柴進去。火越燒越旺，燃燒的木柴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響，空氣裏洋溢著松木的香味。
君本來怕熱，這時已經熱得渾身是汗，可還在不斷地添柴火，他知道我素來怕冷。我倚在他的肩頭，無來由地想笑。
幸福，原來可以這樣簡單。
君終於熱得受不了，跑到外面的曬臺上去抽煙，通向曬臺的門由上下兩部分組成，鎖住下半扇，打開上半扇，就好像打開了一扇窗，我站在半扇門前，兩臂擱在門上，背後熱烘烘地，迎面吹來的涼風帶著湖上來濕潤氣息，那種半個身子在夏天，半個身子在秋天的感覺很奇特。夜色中暗沉沉的湖水粼粼波動，君的側影隱在黑暗之中，只有他的煙頭橘紅色的一點，時而一亮，接著暗淡下去，看著快滅了，又是一亮，活過來似的。我心想，住在小島上當個島民，如此過完下半生其實也不錯。
爐火滅後，爐子的木頭燒成了木炭，星星點點的餘燼在爐膛裏明明滅滅。晚上睡覺前，我提議把白天在市場上買的甜薯埋進餘燼。君懷疑地看著手裏的番薯，這麼大，能熟嗎？
第二天早上，我從炭灰裏扒出番薯，掰成兩半，一股熱氣升上的同時，甜甜的香味也漫延開來。君一邊吃，一邊呼呼吹氣喊燙。又說回家後，要把家庭廳裏那個荒廢不用的木柴壁爐利用起來，要去買把斧子來劈柴，以後吃番薯不用微波爐打，都往炭火裏埋，又健康又好吃。
回到溫哥華後，君好像忘了他說過的話。斧子從未買過，番薯也還是微波爐打熟吃，那個燒木柴的壁爐依舊是遺忘的角落。我心裏抱憾。一日君終於如我所願生了一回壁爐，弄得滿屋子的煙，雖然也有氣氛，畢竟不如小島木屋的火爐，這之後，就誰也不提燒火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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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方舟中的無用之人天天射落日的倒影

[荷梦]

此时此刻的寒冷，让我渴望这火炉了。没有取暖设施的冬天 ，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