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樹

[青洋]

三棵樹


你睡在三棵樹之間
沒有什麼
能驚擾你的休眠
無論是晨光流動
穿透紫色的薄霧
還是松枝默默
刺破乳白的迷濛
你的呼吸颯颯飄來
夢的衣褶輕靈
帶風

時間將你帶走
我等著時間
送你回來

我在嘈雜的鳥語裏
竭力分辨你的聲調
你的那聲開懷大笑
爽朗松脆
有春筍節節高的風味
我懷疑它落入了
樹下經過的一隻菜籃子
我懷疑那個買菜的老太太
提走了一部分你的聲音

隔壁的小學校
傳來廣播體操的音樂
許多人自動排隊
手腳舞動
整齊如機器

曾經有個四歲的女孩
去你的學校偷窺你上課
上課時間
在靜悄悄的大堂跳舞
光滑的地面上
響起一聲你的呼喚

不知不覺的淚水
凝結成露珠
在草葉上滾動
草地上有個女孩走過
手裏拿著奶油蛋糕
——就是你送我的那塊
在我生日那天

我凝視著她
看著時間
被這女孩一口口地吞掉

還有那一身白衣的老人
緩慢地推出太極推手
時間在他的手裏
波瀾壯闊地推了開去
還有那一身紅衣的少女
揮動木製的寶劍
時間在她的劍下
火星四濺，碎裂如落英繽紛


我突然意識到
你不會回來了
時間帶走你
永遠

陽光在昏睡的草地上
灑下點點碎銀
白玉蘭如一枝枝蠟燭
點亮了陰鬱的綠蔭
蹲下來
就能摸到泥土溫熱的呼吸
蹲下來
我摸到了你的心跳
澎湃湧動
我把手
深深插進泥土
順著綿延的樹根
找我回憶的根
在濕潤的苔蘚上
寄託我悲涼的思念

你不說
我也明白
如同這三棵樹
你安眠在天地之間
花香浮動
是你
芳草連城
是你
即便是樹尖那輪豐滿的月
還是你

你睡在三棵樹下
離我那樣遙遠
遠在天之外
遠在水之濱，城中城
你不說
我也明白
只要我想
你就會
在我身邊

201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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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方舟中的無用之人天天射落日的倒影

[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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