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落葉

[青洋]

第一片落葉



它找不出自己的毛病。
它是一片完美的葉子。光滑，細膩，綠得通透，沒有一點黃斑，乾裂或是卷邊。
它離樹根最遠，長在最高的枝頭上。這使它天生就高其他葉子一頭，高高在上、遺世獨立。又因為是單片，沒有其他的葉子擋住暖洋洋的陽光，免不了舒舒服服地在陽光裏曬軟了渾身的筋骨。
它不像長在下層的葉子。那些葉子因為靠近馬路，被來來往往的車輪帶起的塵土搞得灰頭土臉，毛孔堵塞，連呼吸都困難，非常不符合當今的健康標準；它也不像長在中間一層的葉子。那些葉子被街道兩旁居民樓的空調排氣孔，乾衣機排氣孔，廁所排氣孔還有最可怕的抽油煙機排氣孔搞得周身人間煙火氣，完全失去了綠葉應有的清雅。
它知道其他葉子都妒忌它，可是長得高不是它的錯呀。它知道樹根會思念它，會擔心它，就像所有的父母擔心孩子一樣，畢竟它是離樹根最遠的一片葉子。但那是不必要的。它很開心，就為了這份遙遠。這份遙遠使它獨特，使它優越。
直到有一天，秋風來了。秋風跟陽光一樣，直沖它而來，無遮無擋。它成了第一片墜落的葉子。從高處扶搖而下時，它想到了失去的天空，也想到了迎接它的土地，最後，它想到樹根，希望能盡可能與它近一些。
它失望了，因為高的緣故，它的落地點也遠。生命中第一次，它感到孤獨，感到被樹根和其他葉子拋棄了。那種感覺不太好受。它仰面朝天，看著其他的葉子，它們都好好地長在樹上，在風中搖曳，傳來一陣陣“颯颯”的談笑聲。也許它們在笑它；也許它們不是笑它，它們根本忘了它。
雨滴打到它時，它想，連天都為它哭了。於是，洶湧的悲哀濕了它周身。它平平地黏在地上，這才摸到地是不平的，身體下面隆起一條龍的形狀。按捺住一躍而起的衝動，它仔細地摸了再摸。沒錯，那是延伸過來的一條樹根。
原來，它不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上，它只是回家了。


201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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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方舟中的無用之人天天射落日的倒影

[邱俊伟]

这样的文字，读起来真干净。
感觉一尘不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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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洋]

謝謝邱大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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