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记忆

[邱俊伟]

　 　支离破碎的记忆
　　
　　
　　断翅的蝴蝶
　　
　　许多年前，我听过一个故事。由谁讲述的，已经不得而知。但是那故事的情节，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有时甚至愈加清晰。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校园里不期而遇，这个女孩爱上了这个男孩，可是女孩很多次地暗示，这个男孩却象书呆子一样，没有丝毫的表示。
　　
　　后来，这个女孩就主动写信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那个年代比较时兴写信）。其实这个男孩不是不解风情，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当他知道这个女孩子也爱上自己，他发自内心地激动。但他想先请示一下自己的父母，然后再给这女孩一个答复。
　　
　　一个雨天，这个男孩要去邮局寄信，女孩说也要跟着一起去。他们俩撑着一柄油纸伞，走在大街上。雨滴顺着伞的四周流下来，象水做的帘子，那天，女孩子穿着黄色的长裙。
　　
　　雨中同撑一柄伞，两人靠得很近，路程其实并不遥远，但感觉却很浪漫。
　　
　　马路的对面就是绿色的邮筒，马路的这边是一户楼房的走廊。女孩让男孩在马路这边走廊下等着，她说她撑伞过去把信塞进邮筒就回来。
　　
　　于是，这个女孩一个人撑着雨伞在雨中跑向马路的对面。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那个女孩被撞得在雨中飞起来，象一只黄色的蝴蝶，重重地摔倒在马路上。信还攥在手里，绿色的邮筒依然伫立在马路的对面。
　　
　　就是这样一条马路，却让这一对相爱着的情侣从此阴阳相隔。女孩至死都不知道，她要帮着寄出去的这封信写些什么。这个男孩信中告诉他的父母，等到冬天要带自己的女朋友去看望二老，并说明年的暑假毕业后就娶她。
　　
　　然而，这封信没能寄出去，这个女孩子一句话也没能说，就被疾驶而来的车撞飞。
　　
　　油纸伞飞出去好远，黄裙子也被鲜血染红，女孩子停止了呼吸，攥在手中的信封被雨淋湿。雨没完没了的下着，男孩子满脸都是泪水，也有雨水。
　　
　　许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我也早已不再年轻。但是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却时常象放电影一样，清晰地浮现我的眼前，时常进我的梦中。
　　
　　撒落一地的泪水
　　
　　早就有一些好友给我善意的提醒，让我别读太伤感和过于凄凉的文字，想来这也的确是一番好意。可是，我却总也无法摆脱这些忧郁和酸楚，于是，总会在深夜里失眠。
　　
　　一直很喜欢赵本山的小品，也很喜欢听幽默的故事，更愿意读一些欢快的文字。我不是一个喜欢悲伤的男人，更不喜欢深奥的隐晦和所谓深沉的睿智。
　　
　　细细想来，鲁迅的文字给我的影响太深。受其文字的感染，每每下笔为文时，总是感觉思绪很难快乐起来。当然这个似乎不是怪他，也许和我这些年的漂泊有关。
　　
　　前一阵子，在网上看到一段关于广东佛山一个两岁小女孩子被车撞倒并碾压的视频。十八名过路行人视而不见，第二辆车又再次压过去，最终是一位捡垃圾的老奶奶抱起来了这个小女孩子。一边看一边抽泣，任我如何的冷漠，我也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泪水。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好心搀扶老人，却会被诬陷。路见有孩子受伤，人们熟视无睹，置若罔闻。每每有人自杀或跳楼，却是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大家都伸长着脖子，象被提起脖颈的鸭子，更有人恶意的起哄。
　　
　　鲁迅离开我们75年了，但是让我们看看他在《南腔北调集》里的一段话：“我想，人们在社会里，当初是并不这样彼此漠不相关的。所以，在中国，尤其是在都市里，倘使路上有暴病倒地，或翻车摔伤的人，路人围观或甚至于高兴的人尽有，肯伸手来扶助一下的人却是极少的。这便是牺牲所换来的坏处。”
　　
　　七十五年后的今天，我想这番话同样适用于这个社会和这个社会上的一些人或一些现象。鲁迅在《北京通信》中说：以中国古训中教人苟活的格言如此之多，而中国人偏多死亡，外族偏多侵入，结果适得其反，可见我们蔑弃古训，是刻不容缓的了。这实在是无可奈何，因为我们要生活，而且不是苟活的缘故。中国人虽然想了各种苟活的理想乡，可惜终于没有实现。但我却替他们发见了，你们大概知道的罢，就是北京的第一监狱。这监狱在宣武门外的空地里，不怕邻家的火灾；每日两餐，不虑冻馁；起居有定，不会伤生；构造坚固，不会倒塌；禁卒管着，不会再犯罪；强盗是决不会来抢的。住在里面，何等安全，真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但阙少的就有一件事：自由。
　　
　　我是有着一腔热血的男儿，但是我也时常感觉自己的心寒。倒不是自己有什么要拯救社会的抱负，只是这个冷漠的时代，让我感觉到无所适从。一条幼小的生命，在当下道德严重滑坡甚至沦丧的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虽然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如洪水猛兽，随着时间的推移，终将慢慢淡化直至消失。但是十八个拥有冰冷灵魂的人却居然昂起头来，振振有词说着可笑的理由，从头到脚透着卑劣与冰冷。
　　
　　一直喜欢下雨，但有时想想，这雨其实就是天空洒落的泪水。
　　
　　2011年10月20日，同一天死了两个人，却很受关注。一代枭雄卡扎菲死了，曾经不可一世，一朝死于乱枪之中，这是对权力的巨大讽刺。继萨达姆、本拉登之后的卡扎菲之死，这三个与美国为敌的强人终于没能对抗住美国的“无所不能”。（无所不能是奥巴马的原话）
　　
　　另一死讯是广东佛山小悦悦的。一个弱小的生命，她没有伤害过谁，却承受那么大的伤害，这是她的家人之痛，我们这个社会之耻。她终于可以安静的离去，相信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试问每一个做父母的，如果这个小悦悦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感想会如何？
　　
　　桂花飘香的季节
　　
　　人们总是有许许多多的爱好，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与生俱来的乐趣，慢慢会被一种世俗的叫“生计”的东西活生生地撕碎。虽然还残存一些根深蒂固的在心灵的最深处，很多人，最后却不得不放弃了初衷。
　　
　　比如有的人，一直喜欢写作，但是为了生活，你首先必须具备一种可以养家糊口的职业，于是，你必须有所取舍。也有的人喜欢晚霞和月光，可是晚霞与月亮肯定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有人喜欢摄影，有人喜欢旅游，有人喜欢收藏，这些其实都是要有经济上的充裕来做资本的。
　　
　　我骨子里就喜欢花，买过很多，但是所剩的却很少。去年的秋日，我偶遇一个卖花的大爷，正在卖盛开着的桂花，那花香沁人心脾。我没有讨价还价，就挑了一盆大的搬回家来。
　　
　　前几天，听说去年我买的桂花盛开了。家人说，从外面进门，一进客厅，就嗅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
　　
　　幻想着，等到老年的时候，在老家的院子里多栽几棵桂花，为的就是陶醉在花香里。再多种几种果树，不为吃果子，只为换来一份愉悦的心情。
　　
　　其实一直感觉养花是女人们的事，应该是清闲的小女人的最爱。于是就一直艳羡那些流连在服装店里，有着充足时间的女人。养养花，看看书，冲杯咖啡听着歌曲，或站在阳台上欣赏大自然，多么无忧无虑的日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着光鲜的衣裳，当然前提最好是一定要有一个既能痴痴爱着自己又有本事赚钱的男人。
　　
　　其实一辈子真的很短，明明昨天还是孩童，猛一回头，青春早已跑得很远。然后再一个不小心，已然白发苍苍，银丝如霜。
　　
　　有时会在深夜里幡然醒悟，人生短得让人吃惊。指缝间、叹息里、月光下、沉思中，时光悄悄地溜走。不管你是笑，还是哭，不管你是一味的抱怨，还是一直感觉着幸福，也不管你是爱过，还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爱，我们都慢慢的老去。时光有时甚至不给我们一点回头的机会，留给我们去回味往事的只有梦。
　　
　　桂花飘香的季节，我依然漂泊在异乡。
　　
　　支离破碎的记忆
　　
　　夜晚，该是写诗的好时候。思绪一如泉涌，月挂树梢，心潮澎湃，可惜，我却不会写诗，虽然也写过一些，但是读后感觉生涩隐晦，可见凡事是要有天赋的。
　　
　　夜晚，是听音乐的好时候。扣上耳麦，闭上眼睛，半卧半躺，在音乐声中可以睡，也可以不睡，欢快的音乐总能让我们心旷神怡，忧伤的曲子会让我们肝肠寸断。
　　
　　于我，夜晚是一个做梦的时候。这里所说的做梦，是沉浸在往事里，是蹒跚在记忆中。少年春日的荷塘，东北茂密森林深处的积雪，校园里的点滴记忆，异国他乡的熟悉面孔。
　　
　　于我，夜晚是一个想家的时候。天上一轮圆月，地上碎碎的月光，那些支离破碎的乡愁，会象晚风阵阵袭来，感觉自己的心象一枚落叶，被风吹得好远好远。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总都是会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记忆，耿耿于怀的。只是，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太忙碌，其实却并没有遗忘。于是，在夜晚，如果还没有酒醉，自然而然便会把那些一直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陈年旧事翻腾出来，虽然也或许会有撕开记忆伤疤的疼痛，但是我们会因为这些曾经的往事而感慨和激动，因为我们是如此真实的活过。
　　
　　十年前，在一个饭店和一个初中同学不期而遇，那时我的欣喜和激动真的无法用文字形容。我说起小时候的一件趣事，我本以为那位同学一定也会笑着和我一起回忆着少年时光。然而他没有笑，只是淡淡的说“你记性真好，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挽留晚上一起吃饭，他说还有公事，就匆匆走开。后来听说这位同学是有一些身份的人了，看来他已经不记得他的童年，他的冷漠和世故一直让我如鲠在喉，耿耿于怀。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喜爱着文字。夜晚，多数都是看看书，写点自己对生活的感受。每天写几句，或者写一段，日子久了，聚拢来收集在一起，就是一篇散文了。
　　
　　其实，文字是干净的，一尘不染。有一些情真意切的文字，可以直达人的灵魂深处，写的人用自己的心，读的人也便能感受到作者的心跳。作者和读者之间的灵魂是可以相通的，没有性别、年龄和年代之分，于是，我们时常在古人的文字里感动着。
　　
　　文字，有时会让我们一见如故，有时会让我们泪流满面。在文字里，分明可以感受到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于是，我选择和文字相恋，如痴如醉，无怨无悔。
　　
　　支离破碎的文字，零零碎碎的记忆，絮絮叨叨的感慨，是为了记录那些往事里的点点滴滴。只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熟悉的人渐渐陌生，陌生的人慢慢熟悉。像极了天上的月亮，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周而复始。
　　
　　思绪纷飞，往事里，有清纯少年的两小无猜，有背井离乡奔波在外的苦楚，有对爱情的点滴感悟，有梦里不知身是客的乡愁，也有夜来幽梦忽还乡的感叹。
　　
　　只是，今夜，还有多少人能依稀记得少年时的往事？还有多少人能时常想起你曾经的伙伴？还有多少人留意夜空如水的月色？还有多少人有兴趣去数天上的繁星？
　　
　　我总是在逐渐远去的岁月中，捡拾一枚枚散落的记忆的落叶。只是我不明白，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为何我的的内心深处爬满了湿漉漉的露珠？
　　
　　 2012年6月28日于 Turks & Caicos Isla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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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梦]

读着您的文字，其实就是读着一颗纯真美好而又敏感细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