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血之呼唤》

[安红红]

《血之呼唤》
一滴红色的血摁入苍茫
骨肉和皮囊被白雪收紧
逃出的兔子
临死前遥望天际
寒冷从四周向眼晴围剿
它流出了温热的冰棺
储存红宝石


白雪下花草爬过它的身躯
败了一半的蔷薇啃着硬刺和尸骨
而玫瑰，还等着松柏挥手受孕
含苞的八瓣梅被它死前的惊恐魔住
以烂泥的姿势仰躺，赤身祼体
来不及穿上衣服
羞辱也无从顾及


一夜之间，一把苍茫的白刀
扭转向日葵的方向削去它们的颈脖
花朵和种子削入黄沙
未熄的灯火乞怜着桌上一盘陌生的菜
今夜醉在异乡，吐出来的酒话
被铁链锁住，钥匙悬挂于陨石里
我是风，是云，是长长的铁手，托起金属诡异的面庞


油灯躬于桌上
匍甸前行的涟渏舔着坟包
你的身子还是温热的，却成了老鼠的窝
它们在你体下繁殖后代
你旺盛的肥沃养育着它们的暴行
尖利的牙齿，一寸寸撕碎密密码码的纸张
一生的足迹轻易的篡改了内容


棉花株株伫立，摇头晃脑的春天
它们表面上点头含笑，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而老鼠们在根下聚集着，瞌着葵花的孩子
它们把泥土深处打成一团黑白不分的根系当成餐前红酒
喇叭象早晨的太阳，准时递送着光
它只有这个时候，喊出贼亮的空虚
星星是死者的耳朵，倾听着罪恶从不肯睡去


你伸出的手，掌纹难辩
黄沙沿着掌纹日日夜夜跳着固定的舞
它们的脚凿开了你的纹路
把一玫玫蚀锈的钉子插进去
泥土和岁月卧入筋骨深处
等我探究的秘密面目皆非
那张挂于堂屋的长衫早已焚成灰烬


而无人于灰烬中等待，于水中等待
为此，你额头堆出常年化不开的冰雪
冰雪封住澎湃的潮夕，海水支取着你的体温
光阴伸着懒腰，忽忽的蹿向天际
你埋骨的荒漠，领土扩张
过度的碱，将入土为安的游子一次次惊醒
直到化成盐泥不被蜉蚁辩别得以永眠


二十二年前，我以一株芦苇的姿势长大了
额头潜伏着隐约的光芒
只待手掌松开，我便一夜把白花铺遍大漠
七月的骄阳，吐送着火苗，它们不仅仅只想燃烧
一株芦苇，能够弯腰喝水，是何等的幸福
而我，被搬到你的坟前，整个生命的方向移植
我垂下身子，脚底淤泥还没卸掉
春天奄奄一息的向我告别


纸钱象长长的烟具被收入魔鬼的瓶子
次日的清晨它便挤爆了瓶身获得自由
天上一道长虹被它顺手抓住
紧紧的缠于腰间
一个刽子手带着假发，穿着戏服，腰间携裹着春天
抡起恶臭的笔开始涂描
植物的呼吸道塞满了口水，辣椒沫和浓烟


墓穴里的你流着清冷的泪，一滴一滴的化开坟前的种子
你的手掌伸不到我的额前，拿不掉风霜，它们迅速繁殖
我也弯腰了，父亲，却不是去喝水
那夜的暗雷击中了我的背脊，我只能这么弯着，父亲
弯着腰，低着头，躲避太阳的光芒
我怕只要一抬头，就会双目失明，背骨断裂，再也无法看到坟草生长
那可是你为我不可预知的半生同上帝力争来的含泪遥望？


黄沙握于手中，藉着体温长大了
和雨水结伴而行，将自已筑成一座小小的山
而贫脊始终是它一直想消除的余孽
蝴蝶不肯离开油桶，它用翅膀封住出口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它点燃自已扇出光火
我的目光铲开二十二年的泥土
死亡跨着大步往深处的深处行走


河流哭泣着，泪水藏进身体
怀揣着一粒草籽，却无法喂养
今夜，河水换上夜行衣
黑色绸缎闪闪发光，她努力的掩饰
上帝，请你闭上一只眼睛吧
我以河水的名誉，偷取另一滴河水
为什么我满身长着乳房，却没有一只喂养着我的孩子？
我浑身布满支流，没有一条流向庄稼？


野草寂寞摇晃着薄土
寂寞是死亡擦燃的光把苦难掖在翅下
哦，这黄沙这玉米这成千上万的棉花和稻子
我可恶的孩子啊，你们是我前世的仇人
为了你们，我臂膀化成泥土，身躯站成高梁
可你们赐给我的是什么啊我的孩子们
你们张着饥寒的嘴，你们的胃永远填不饱
你们盗贼一样的偷去我的岁月青春和洁白历史


刀子早早的走到台前，序幕是他拉起的，主角也是它
婴孩的身上结了果实，这么小，就长满了虚假
除了哭，他什么也不会，就是疼，也指不出位置
而魔术师借着他的皮襄开始了运动
一顶顶蓄满刀锋的帽子盖在雪峰上
卷卷舌头把你从江南吞噬，你溃逃西北
它扼住你将喉管中游走的呼吸丝丝剥离


一夜之间，肝胆成了仇人，纷纷挥出武器刺向对方
死亡和杀戮是新生儿的养料
池边的柳树倾斜着，看不出它的年纪
它一捧一捧的把水舀出
头顶的花，呜呜哭泣，它知道
柳树的内脏已经掏空了，经不起劳作和鞭打
缓慢旋转的年轮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火焰里的春天嗤嗤的拔节
病塌前，横笛冒着热气
未消的曲音悄悄向你汇报
父亲，我刚学会了新曲：
音符把你的手指收拢成一个握紧的姿势，宣誓
主席挂在堂前，你躺着，星星，高不可攀
仰望的姿势持续了一生


命运的铁链正一环环的扣紧
你年轻的额头骨骼坚硬
它们，就要成陪葬品
父亲，我是你写成的生命秘码书
黑色的字游荡血管里
十六岁的少女还未能走出自已的皮肤
你的死亡带走了所有的纸墨


我是你前世放生的鱼，你诵着佛经将我送进水中祝福
而今，我因一个拥抱而躺在你的砧板上
你的眼睛混浊了，再让我望一眼，你提起刀
敲碎我的清醒，削鳍削鳞，剖腹取胆，我不挣扎
回到你温暖的腹中，以粉身碎骨的模样养育你
让我在你喉管做最后的停留，你轻微的刺痛中进行最后一次告别
我的骨埋你肉中，腹中，暗中描绘星月


刀枪入库，枪堂中的子弹哭泣着
火热的青春被一块铜皮封住
勃起的尖锐只等着一根手指
而它，是未烬的白骨站在火焰里
扑不灭的高潮于它体内咆哮
星星熔进他胃部，它们娩出岩石
皮肉哗啦啦的坠落一座碑石走出来


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血管依稀有笛音
白色的莲花漂白了光阴，冰凉的水攥住她的额头
白骨夜里泛着微蓝，取走她眼中的火焰
断裂！断裂！断裂！
而胡杨嘲笑它崩塌的身体
寄生的红柳被大雁捎向远方
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游荡着小桥流水花红柳绿


梦里的故乡，桃花又开了
碑前的野草，饮惯了桃蕊
盐碱种不出桃花，种不出江南
雾正升起，马匹拍门而入，口衔缰绳
桃树已整装待命，背负一把雄剑
哒哒的马蹄，轻唱离歌，大风起兮
我就要归去，挥一挥手，江南白雪斩草
_________________
如果不开始，会失去过程。
QQ：3972083
微信：qisebaihuayuan

[安红红]

有些地方可能会读不太懂，交待一下背景：这首长诗，涉及很多历史运动和内容。主线索是军垦第一代的父辈们，而辅线是成长中的军垦第二代们，我想辐射的是整个时代，或者类似时代。在故乡的二十年生活（92年离疆），想写的东西太多。或许这篇这只个开始。
_________________
如果不开始，会失去过程。
QQ：3972083
微信：qisebaihuayuan

[晴宝儿]

随着事件隐藏的思想闸门打开，诗歌喷涌而出，长诗需要这样的背景介绍。
_________________
晴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