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高症》

[yinxiaoyuan]

恐高症
文/殷晓媛

（一）
一种疼痛横越肌肤的界，吹过骨骼。
犹如圆形的刺青，变做砂轮，从水影里
出浴，开始寻找坚硬颗粒
可能的来源。他的心，红得像血迹，

长在一块画布上。很多人摩挲着下巴欣赏。
神情冷淡。神情诡异。画布被他们的目光
举起，慢慢飞起来。最初下方交织的云
像松开的经纬打开，后来他看到
一个小孩手里攥着线。

（二）
他在证劵交易大厅站着，屏幕上的数字
像发光的墨迹，慢慢晕开。他看见
自己站在一座浅黑色的山上，一个人
赶着山羊，正沿着陡峭的绝壁
一路高歌而去。消失之前，他暗示

他的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可以画出自己
下山的石阶。在下山的半途上，他遇见
一只白虎，像一块羊脂玉，定在路中
一动不动。后来看清那是大厅里
穿白色风衣的女人。她盯了屏幕几分钟
转身走开。

他在浴室的镜面上写：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都是散户。

（三）
加速，再加速，超过某个临界点之后
他听到：这种曾经像胶水
把自己片片骨骼粘连在一起的速度，现在
像一种奇异的溶剂。他的指尖开始融化：
指甲，退化的利爪；还有一颗
没有任何象征意义的戒指。这水深邃、
看不到树和礁石的倒影，一对恋人
站在水边，似乎在交谈。夜色里，他们像一对
芦苇的影像。

（四）
喋喋不休的服务生继续说着：这种咖啡的原料
来自喜马拉雅山南麓......这种酒中
有来自天山绝壁的植物提炼的......洒上了
采自高海拔的香草......古代酋长们在山顶......
冬季的高原......天空......天空......
天空......

后来他的印象里就只有天空了，像一块
被吹下山崖的白手绢，没有文字，
没有花纹，在从某人惊恐的童年里
离开之后，它不时用一片空白
羞辱低头走路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