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江南塔寺（推荐四川作家周贞籍散文作品）

[米运刚]

罗江南塔寺（四章） 与神佛对语
周贞籍(四川)
弥勒佛殿

笑和尚，瞧你那德行！火把袎裤武僧短衫，盘着双光脚丫挺着个大肚皮掮着个布袋，乜斜在莲座上裂嘴傻笑，意得志满地坐上天下禅院的第一殿！你那右手捻数着佛珠，是在盘点今天又化了多少缘吧？你那布口袋咋总也化不满？……笑，还是笑？真是的，没一点佛的正经相！
笑，你总是笑！
大忠大贤来了，你笑；大奸大恶来了，你笑；孝子节妇来了，你笑；淫男邪女来了，你也笑；绿林土匪来了，你还笑？你笑口常开，你真善笑？……
喂！大和尚，凡人问你活嘞，你咋笑个不停？
面对太平盛世歌舞昇平，你笑；面对兵燹动乱天下失秩，你笑；面对和风丽日五谷丰稔，你笑；面对洪魔旱魃哀鸣遍野，你还笑！你大肚能容，你真能容！
笑、笑、笑，你总是笑？笑得让人敬，没有畏。笑得凡夫俗子都敢给你取浑名：笑和尚、布袋和尚、大肚罗汉、肉墩子菩萨……笑得把轻蔑当赞美！
什么什么？和尚和尚，以和为上？伸手不打笑脸人？……算了吧，你那只是一厢情，人家不与你和呢？人家偏要朝你那笑脸上抽耳光呢？……你难道就不明白，某些时候某些场合，以武止武也是善举？你难道就不明白，纵容作恶也是作恶？咋不学学人家济公和尚呢？！
什么？你们不提倡？……感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鬼也能感化吗？你那笑脸那宽容能平息战争吗？能让天下的原子弹都成为哑弹成为臭弹吗？能感化得贪官奸商自动掏出他们的不义之财去拯救贫穷吗？……
啥？我凡夫俗子？我六根不净？浮躁？我有慧根没佛性？我需要超脱凡体需要养性？……告诉你吧，我算够超脱的了！
好了好了，懒得跟你啰嗦，嘻皮笑脸的！大和尚，今天跟你扯不清，改天再论吧！阿弥陀佛！


药师殿
南塔寺观音殿右侧有一座药师殿。
——题记

你是谁？……
绣花紫色绸袍紫色便帽，五绺紫须正襟危坐？……不是形容高古麻衣草裙头顶双角的神农？不是久经风霜形容枯槁的山民李时珍？不是睿智练达飘逸若仙的太医孙思邈？……你究竟是谁？——你本应是一位杰出的民间草药医生，又为何一副告老还乡的官绅行头？你不过东土民间一尊小神，又为何又入住这西天佛祖的香火禅院？……啥？你想进来就进来？佛同意了吗？四大天王护法韦陀同意了吗？……
你不回答不打紧，其实我也明白：佛同不同意不重要，凡人同意就行；四大天王护法韦陀同不同意不要紧，住持壇越同意就行。在这小庙里，香火功果才是硬道理。大药师，你说是吧？究其实，将祈福与禳灾兼而行之是佛教传入东土后的产物。千百年来，富贵人家昌达人家祈求永远享福百代昌达，贫苦人家厄运人家祈求消灾免难家庭平安。而病家求神不应求药，求药不应求神，神药兼而有之，于是便虚幻出药师你，便把你请进了这佛教禅院。大药师，我说的对吧？其实呢，有时细想一想，这个世界实质是凡人创造并护佑了神佛。试想，没有凡人何来眼前这巍峨殿宇熠熠金身？没听说老祖宗口传，湖广填四川之初，川内人口几绝，庙宇因失去凡人护佑而破败难避风雨，新都宝光寺的释迦牟尼都头戴斗笠吗？没有凡人给他顶斗笠戴上，他连自己的泥胎都保不了！—一给释迦牟尼头上戴斗笠的那个信士才是佛！佛不在于形式、表象，佛在凡人心里。大药师，你说呢？
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你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但愿你不要成了人家赚取香火的工具，打扰了，告辞！
地藏王殿
南塔寺观音殿左侧有地藏王殿。
——题记
大菩萨，据说你与那玉皇大帝，西天佛祖共同执掌这天、地、人三界，若依此论起辈分职衔，你应是正殿那个慈眉善目的女菩萨的师叔辈，来这里你却屈居偏殿，作了她的东邻，将你与西边那个民间草药医生并列，连殿宇都矮她一大截，你内心泰然否？那个女菩萨心安否？看来哪怕你总统着地府十殿冥王，权倾冥府，来到这里，也只好听任凡人的安排了！
大菩萨，如我直言，你其实不该去作那观世音的邻居。你想想，她那里高调“慈航普渡”，主张“救苦救难”，主生；而你这里却奉行竣法铁律，专司刑恶罚罪，让人家历尽十番轮回的折磨，方许超生为人，主死。人家扮演的救世主，你扮演恶刹神！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们竟也能如此和谐地相邻矛盾地统一么？
大菩萨，并非我这个凡人胆敢挑拨你们的关系，何况你们也不属于一个系统一个部门。可看看隔壁那缭绕的香烟和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大片，听听隔壁那仙乐般的钟罄之声，悠扬的颂经之声，你就不觉得备受那些可恶的凡人的冷落么？你可知道，殿前那屈指可数的几个香客为何只在天井内烧香而不敢进殿朝拜的原因么？他们心里有鬼，他们唯恐那不为人知的罪恶被你的法眼洞悉，着阎君差判官将他们的名儿魂儿勾了去！——他们见了你就象人间罪犯见了警察长，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来上香、还敢进殿来朝拜呢？大菩萨，说到这里我便有所顿悟，我终于明白了寺院的初始设计者的良苦用心。今天的人间不是在重树敬畏么？也是的，人间神界都不能没有敬畏，人间没了敬畏，整个世界便乱套了。一个国家，一个省，一个县，莫不如此！看来，早先安排你作观世音的东邻并非凡人的无知，千百年前寺院的设计者们便懂得树立敬畏了，今天的人不过是炒人家古人的陈饭而已！谁说宗教没有政治色彩呢？辩证地看，宗教不过是政治的一部分！只不过，人家观世音树的是敬，你树的是畏，你吃亏了，让观音当了好人，你当恶人！
哎，大菩萨，别生气，千万别把我凡人的屁话当回事。看在天下苍生份上，凡事还是多与观世音协调为好，“矛盾地统一”嘛！千万别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了！无量寿佛，善哉！

财神殿
南塔寺后山至高处有财神殿。
——题记

喂，赵公明，不去你那乡间小庙栖身，咋也来这佛教禅院凑热闹？这儒、释、道三家你归哪一家？——你哪家都不算！你不过是东土那帮土财主捧红的一尊小神，放在凡间，顶多算个县财政局长，科级干部，也敢来这里与释迦牟尼、观音大士平分香火？扪心自问，你竟有何德何行？也不掂量掂量自已的份量！
啥呀？信徒们强烈邀请？民意难违？推辞不脱？……咋就不邀请我呢？看来这帮里长保长土财主们也和你一样，金钱眼绫罗身！
要我说，你根本不配作神仙！无论什么巨神毛神，但凡沾个神字，都应以慈悲为怀。自从你成为神以来，你把玉皇大帝拨给你的银子都给谁了？你把钱都给了那些根本不再需要钱的人！人家拿了你赐予的钱去兼并土地、兼并工厂，去国外投资搞跨国公司，去买官卖官，去置豪宅包二奶养小蜜，去放在阁楼里生虫藏在地板砖下发霉，去境外赌场一掷千金，去豢养黑帮打手祸害社会祸害人民！……你想想，那些住在天点灯风扫地的破屋子里啼饥号寒的人你给钱了吗？那些躺在医院床上奄奄一息等钱救命的人你给钱了吗？那些靠每月一二百元艰难度日地莘莘学子们你给钱了吗？……的确，你不配作神！——你但知谁的香高谁的香粗把财运赐给谁，谁的红包大谁的红包厚把财运赐给谁，等钱救命的人买得起那么粗那么长的香封得起那么大的红包吗？……
赵财神，并非我危言耸听，而今世间贫富拉大的呼声有多高，世界某些地方因为腐败因为贫富悬殊导致的社会动乱有多惨烈，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为神不公为神不正导致的结果吗？……看来，你虽然贵为人间财神，却没把钱这东西弄懂。钱这东西，可以救人于水火，给人带来福音；也可以成为罪孽的温床美丽的诱饵，诱人堕入那万劫不复之深渊！钱对于困危家庭来说，确实是钱，而对于“白玉作阶金作马”的府第来说，它就是纸！别以为跪在你阶下的那些土佬肥们都是发自内心的拥戴你崇敬你，他们所崇敬的，无非是你手上托着的那一大锭黄灿灿的金元宝！
末了不妨再提醒你一句，其实你到这佛教禅院的黄金宝地来购地置业便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如此这般的张扬岂是为神这道？你就不怕那玉帝佬儿某一天一觉醒来，派那凶恶的二郎神下界来理码你？
好了好了，我看尊驾还是趁早搬回你的乡下小庙，去多做点雪中送炭的实事，甭学着凡夫俗子锦上添花凑热闹！慎记慎记！古得（儿）拜！

[William Zhou周道模]

化古为今，化宗为文，化神为人，嬉笑怒骂皆成好文！家门是有思想的作家，请米君代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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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