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聚乙烯》

[yinxiaoyuan]

关于聚乙烯
文/殷晓媛

清晨的街道，三个垃圾桶像三支
挺立的粗蜡笔。小白裙的女孩，粉蝶般
落在它们的黄金分割点上。东西延伸的大道
被朝阳一览无余，黑马甲、戴帽的男人

推着小车经过。“叔叔你好，我想知道，什么是
聚乙烯？”“是一种构成塑料的原料。不可降解。”
“什么是降解？”“就像我们的灵魂
是一种类似面筋的东西，失去之后，躯体
就是散乱的活粉，深秋到来，黄栌和枫叶
吸走了仅存的红色水分，于是它们
飘散到泥土、沼泽和河谷中。”“难怪，都说它
不可回收。”“是的，瓜熟蒂落，像风中的果实
敲响大地的时候，一切已经成形，你的性格、
你的禀赋，此生不变。”“如果他们想
改变它呢？”“那就会像这样。”男人拿过女孩
手中的塑料袋，把它一片片撕成碎片。“生命，
为什么要这么顽固？如果可以回收
还可以做成其他东西。”“你愿意做一件
从商周幸存至今的青铜器，还是
看不到明天日出的橡皮泥？”“我想我
更愿意是墨锭，不吝惜消耗
我的生命，但每研磨一些，就可能产生
惊世的杰作。”“墨不过是投机者，
从脸到心都是黑的，遇到比较浅的环境
便大肆施展拳脚。也许你

更想成为粉笔。”“那你，是什么？”“我
是人间的清道夫。”“你比较喜欢
哪个桶？”“我个人喜欢先收可回收类的。”
他俯下身耳语道，“因为它们腐烂掉的气味
实在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