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旭东:超越于“打工身份”的诗歌

[弦河]

超越于“打工身份”的诗歌

——序弦河的诗

谭旭东





前些日，小弟旭日发来电子邮件，说弦河是他的好朋友，要出诗集了，让我给写个序言。弦河我早就熟悉，在一些民间诗刊和一些文学报刊上读过他的诗，他也属于南方“打工诗人”吧。

说实在的，我对诗歌界开口闭口就称谁谁是“打工诗人”不是很认可，诗人的社会身份毕竟与诗歌本身的品质不可相提并论，不过，打工生活对诗歌写作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可小视的财富。但当下中国又的确存在“打工诗人”这一泛文化群体。小弟也在南方过着打工生活，也属于“打工诗人”之列，这是一种无法逃脱的宿命，一种无法抗拒的遭遇。大家都知道，打工生活，说白了就是背井离乡，到城市里去谋生。打工者过的就是飘泊的生活，体验的就是寄人篱下的苦难，因此，打工的经验往往是对现实生活的切肤之痛，打工诗人对诗歌的迷恋和钟爱往往是与生命的张扬、人性的审视与对现实的批判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我更看着那些从生命关怀角度来论述打工诗歌的文章，更看重那些对打工诗人有着深深爱护与敬重的文字。

弦河的诗歌写作就具有打工诗歌这些精神气质。他的诗歌包涵着多方面思想的或情感的元素，他是一位情感丰富细腻，心里很柔软的歌者，也是一位目光剧烈，胸怀理想的诗人。读他的诗，感觉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是特别感人的。

一是对自身生活遭际的书写。如《这首诗写给QQ农场那些小偷》，算是网络题材诗吧，书写的就是在网络上与人交往的感受，也表达着诗人对某类生活方式的审视：“我写这首诗/是要写给QQ空间农场/总是到我菜地偷菜的QQ好友/首先我得申明/不是我吝啬/你们要知道/哥种的不是菜/是寂寞//为了让你们一目了然/我特立了一块木牌/可是你们偷得更疯狂/每次我上线都只能收获一半/我相信这是个寂寞时代/为了抗拒你们的疯狂行为/我要大声的问你们！/是不是偷的寂寞多了/就不再寂寞？”细细品读，这首诗语言俏皮，有调侃和游戏心理，但更深的是通过“偷菜现象”来反映网络时代的精神境遇。

二是对都市飘泊感的表达。其实，前面提到的《这首诗写给QQ农场那些小偷》也间接地反映了某种精神飘泊感，也是都市生活的一种状态。弦河不少诗都表达了从乡村进入都市后的一种无奈与困窘。如《那天，肇庆大雨》：“那天，肇庆大雨，说是起了台风/从不关心这些问题的我，喜欢了被风吹被雨打/雨中，彻底湿透，从里到外的洗涤，从头顶/到脚底，某些肮脏的东西离开了身体/灵魂暂时得到了轻松和安静/在他乡，我向你述说故乡的事。很简单/有炊烟，有田野，有鸟，有和这里一样的云/有房子，有街。街上的人匆匆来匆匆去/只有醉鬼走在集市后，东一脚，西一脚/踩着别人的脚印，或是曾经”这首诗反映了打工者面对都市，内心怀着的矛盾、迷惑与不解，这是一种处于两难之境的“打工者”的身份难以得到都市文化认同后，出现的一种“文化还乡”——怀念乡村，回忆童年，表达对曾经的美好信念的祭奠。这样的诗是很有思想深度的，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中国在大步地进行工业化、城市化、产业化，乡村与都市之间的文化差异以及两种文化里成长起来的人群之生存差异是巨大的，文学如何表达这些差异背后的东西，是一个大命题呀！弦河试图把自己的经验与时代结合起来，在群体性的命运与个体性的生存之间寻找诗的突破，这是很可贵的，也是很真诚的写作姿态。当然，他在探索这些问题的过程中，也表达出了对亲人与乡土的眷恋与怀想，对生命的感悟与思索，使他的诗歌创作多了一份人性人情之美。

三是对自我的审视与剖析。诗人的人格是建立在批判意识与自省精神之上的，当下诗坛为何难以得到大众认可，很多程度上是因为不少诗歌不但缺乏批判意识，还缺乏自省精神，诗人们狂妄自大，糟蹋文化，不敬畏经典，更不尊重读者，因此遭到了读者的抵制，甚至很多诗人自己也觉得悲哀。我觉得弦河是可贵的，他还没有被流俗所污染，他的诗作里还处处泄露出他内心的善良，他对现实的困惑，他对弱者的同情，他对生活的热爱，还有他对自我的审视与剖析。如《我就是一颗露》：“你说我装清高我就清高吧!/你说我装深沉我就深沉吧!//假如我只是一滴露珠/到消失/我也是黑夜/期待黎明的露珠/到毁灭/我也是/纯洁透明的露珠”，这首诗也可以说是诗人对纯洁善良品格的呼唤与坚守吧。

四是童心的流露。这是弦河诗歌里最可贵的精神元素，童心就是诗心，真正的诗人就是一个对世界怀着美好怀着善意与好奇心的孩子。弦河在一些少儿报刊上发表过一些优秀的小诗，如在《小溪流》杂志上的《田野里的童话》：“去看看春天的那个小孩子/在绿色的田野里种了多少童话/弯下腰/拾起这个季节//所有精灵向他敬礼/所有仙子朝他微笑/他在那个无知的梦里/偷了上帝的竹篮/那个每天无所事事采集快乐的竹篮/那个盛满了春波/荡漾在春风里的竹篮///去看看春天的那个小孩子/在绿色的田野里种下的童话/在春天的尽头盛开着他美丽的花”还有《泡泡糖》：“哼！/越吹越大/也不能把我肚子里的气/吹到你肚子里！”等等，这些诗既属于儿童读者，也是可以启发成年人的，它们代表着弦河诗歌创作重要的价值取向！

当然，作为青春的生命，弦河也写过大量的表达爱情的诗歌，由于篇幅有限，就不多论述了。总之，弦河是一个有理想追求的诗人，虽然身为“打工者”，但他的诗歌创作已经超出了我们对“打工诗歌”的种种预先的限制，因此，应该把弦河这样的诗人置于更为宽阔的时代背景和文化场域里去考察。这是智慧的读者可以完成的，并不是我们这些所谓理论家的专利！

冒昧一序，遥祝弦河！

2011年初夏于北京西山之麓寓所



谭旭东，湖南安仁人，现居北京，文学教育工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教授，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儿童文学博士，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博士后，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华美学学会会员。

文学理论著作《童年再现与儿童文学重构》获2010年第五届（2007-2009）鲁迅文学奖。



弦河，仡佬族，1988年10月出生于贵州省石阡县坪地场乡翁子沟。现居广东肇庆。

高三辍学，后南下开始打工生涯。08年开始文学创作，09年开始发表作品，在多家官民刊发表作品。迄今已发表作品100余首（篇）。

著有诗集《致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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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

他是一位情感丰富细腻，心里很柔软的歌者，也是一位目光剧烈，胸怀理想的诗人。

把这个发到“评论鉴赏”里更合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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