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地（散文）

[许登彦]

父亲的麦地（散文）
许登彦
七月，是小麦成熟的季节，而对于农人来说，是一年中昭示丰收的节日。 此时，麦香已从田地里涌进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香气浓浓的，无处不在，连每一个村人酱黑色的脸膛上舒展开的皱纹和荡漾的笑容，也盛满了香气。
也许是麦子成熟的气息把口令传递给村人，在村头的大榆树下，在晒场上，村里的乡亲三五成群聚在树荫里，像一群聒躁的麻雀，大声地说着话。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一种丰收的喜悦。
喷火的日头悬在头顶，树上油光发亮的叶子打着蔫儿，一条大黄狗卧在大树底下，吐着猩红的舌头，腹下两侧的皮毛有规律地起伏着。这时候父亲却出门了，他戴着旧草帽，低低的帽沿遮住了父亲黝黑的额头。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树底下的人早已散去了，间或一两声从农家柴扉里飘出的鸡鸣和犬吠，在空旷的村子里传得很远。父亲的出现，踏碎了明晃晃的阳光，也搅动了满村弥漫的麦香。
父亲望了望自己缩小的影子，停顿了片刻，便向村南头属于自己的那块麦地走去。
父亲走在通往麦地的小径上，脚步显得从容而轻盈。此时，成熟的麦香弥漫着四周的村野，父亲不用特意去闻，只要走动，呼吸，香气就自然沾附在父亲身上，沁入父亲的肺腑里去了。
父亲走过别人家的麦地，脚步放慢了许多，他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眼光审视着这些麦地。父亲心里知道，他们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地里都种有小麦，在他们的眼里，这一季小麦是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收成，也可以说关系到他们半年的口粮。
父亲来到了麦地边，麦地里静悄悄的，麦子都是被自身的香气熏得有些醉意。父亲缓缓地蹲下身子，他捏了一根麦穗，麦穗捏上去不再是软的，扁的，而是成了硬的，方的。父亲掐下一穗在手心里一揉，麦粒子蹦蹦登登就出来了，每个麦粒子都白白胖胖，像熟睡的婴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父亲在阳光下走动，空气中麦香浮动，他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灰黯的眼睛发亮，手臂在空中舞动着，像要努力抓住什么。父亲眼前的长条型麦地一眼望不到尽头，麦地和阳光连在了一起。田地里的麦子呈现出金黄的颜色。微风一阵阵吹来，金灿灿的麦浪赶着趟儿涌向天边，成熟麦穗互相摩擦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父亲半闭着眼睛，他醉在了这种自然界的奇妙声音里。父亲用一颗纯净的心在和麦穗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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