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黄斌成之大堤曲（一）（二）（三）

[kli]

大堤曲

妾家住横塘，红沙满桂香。
青云教绾头上髻，
明月与作耳边铛。
莲风起，江畔春；
大堤上，留北人。
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
莫指襄阳道，绿浦归帆少。
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
-李贺《大堤曲》



我们村在海边高高的山崖上，每到黄昏，我们村的女子都眺望着，有的还奔跑到海边，等着她们的男人或意中人平安回来。
高高的山崖上有一棵树，我和黄斌成经常爬上去，看我们爸爸的船。

我们还经常在海边玩堆山，我还记得那时黄斌成说-
天上的云是远方漂来的山
我们也用沙和土堆山
我们要堆得高高的
到达

天上

我们就可以骑着它们
飞
那样我们就一直看着我们的爸爸，我们的船，还可以看到惊涛和骇浪。

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鱼，我说我要吃鲤鱼尾，他说他要吃猩猩唇。
-森林里才有猩猩呀。
-有一天，我会去森林的。


每一次，我都会在那棵树下找到他，他总是很认真地望着远方，双手撑着下巴，全不注意我的到来，我很不理解那时他的眼神，好像有一种渴望，但又有一点迷茫，然后我偷偷地叫了一声-斌成哥。
他就会很愤怒地转过来，不过马上又转为微笑。


我仍保存他为我画的一幅画-
红纱披在桂花上，青云做我头上的簪，明月挂在我耳边做耳环，我很窈窕的哦。
他那时笑着说-
现在我让你在村里的花园里，受到赞美，以后你要到山崖眺望我。

我心里想：会的，斌成哥，当你要出海，我会早早起来为你准备早餐，然后我会备好晚餐，在山崖上眺着你回来。

当他确定离开的那一天，我没有哭。
我们一起走到了村口。
我只是低低地问-斌成哥，你会回来吗？
他说了至今我还不明白的话-
有一种东西需要通过我成就某种东西，我只是工具。


也许远行是我们村男人的宿命，他们有的回来，带着荣誉回来，有的再也不回来了，而眺望和等待则是我们女人的宿命。
我常常站在那棵树下，想着我的斌成哥，他走的是哪一条路，有没有一条是指引他回家的路。

今日的菖蒲花，明朝的枫树老。
当我的孙女扶着我又到了那棵树下，秋风已经收刮它了，落叶都已经败坏，我感觉自己的眼睛还是很清晰，可以望得很远很远，不过，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大堤曲 （二）

当枫叶红漫村庄的深处
叶黄侵向冬天的白
奶奶摇着纺车
嘴里哼着歌谣
眼中含着泪水

-奶奶 你为什么如此伤心
为什么不去大堤上抚慰倦飞的海鸟

-我会去的 我会去的
当莲吹起 桂香铺满红沙的时候

当我插上青云一样的发簪
戴上明月一样的耳环
奶奶抚着我
不停地叹息
眼睛眺向远方

-奶奶 你心里有什么秘密
告诉我吧 告诉我吧

-你会知道的 你会知道的
当夏天的彩虹有八十七种颜色的那一天


附：
长相思

调在彩虹边
奏在彩虹顶
斌成哥
你的彩虹有 八十七条带
八十七种颜色
每一条 每一色都是
我指下的弦

望在彩虹头
思在彩虹尾
斌成哥
你量它过有多长吗


忆秦娥

流浪的箫声呜咽
千里关山的背影
背影没入月色的黄昏

一年一年地折柳
等你回来
相约去离别

秋风吹白蘋洲上的归帆
碣石路没有脚步回响
春江花月夜

今天
彩虹拂过我
有八十七种颜色
斌成哥
是你来祭我吗

等待黄斌成

他可能还会回来
就像小时候
我蹲在春天的门槛
焦急的桃花一遍遍 开了又开
午后的翠鸟在我的眼里欢叫
而他的手 柳条般

柔嫩

大堤曲（三）

就像在一个很久以前的秋日黄昏，晚霞燃烧着大海，我和黄斌成坐在高高的山岗上，夕阳叫鸥鸟催促我们-是回家的时候了。
几片枫叶飘落，我们偎依着，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斌成哥，你说是晚霞红，还是枫叶红，还是我的脸更红？

一片枫叶对我来说只是一片枫叶，对他来说却是凝聚着秋天的深情。他拿着一片枫叶弄我的睫毛，他的眼神不像是一位少年的眼神。

-晚霞红向时间的明天，枫叶红向冬天的安宁，你的脸红向我的心灵。我的心应该是红的，你看那茫茫的大海，滔滔的红色，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就像我对你的情。

他凝视着我，他的眼神让我想到我们村里人带回来的贝壳里的珍珠，但却还带有一个少年不应该有的深邃。
-我想，时间，我的时间应该是红的。
他的眼睛又好像燃烧起热情，要捕掠万事万物的热情。

-时间是无声无息的，我想应该是白色的。斌成哥，相对我来说，我喜欢白，你看浪花，还有云，天使的翅膀，天堂应该是白的。。。

-因为世界对你是纯洁无暇的，不是我自己要喜欢红色，而是安排我要我喜欢。。。，我想有一天我会画希腊的天空，还有爱琴海的浪花，我要把它们镶上红色。。。还有，你听说过剪梦堡吗？是一座黑暗的城堡，但是我会用红色去点缀。。。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地方呢？我们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渔村，从不知道外面的天地。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未来？属于远方的永远都属于远方，到现在我明白了。
而在当时，我拥有他的现在。我抱着他，我感觉到他的欲望，那时只是纯粹的欲望，我喜欢他对我的欲望，因为我自己也欲望着他。

我想说-
斌成哥，长大后，我要做你的妻子，要有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春天我们会去迎接远方来的溪流，夏天我们会踏着浪花追逐彩虹，秋天我们采枫叶做标本，冬天筑巢给海鸟。。。

可是我的唇已经被他的唇封住，我们就那样长久地吻着，直到。。。直到天荒地老。。。

就像在一个很久以前的秋日黄昏，晚霞燃烧着大海，我和黄斌成坐在高高的山岗上，夕阳叫鸥鸟催促我们-是回家的时候了。
几片枫叶飘落，我们偎依着，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但是他始终没有叫我的名字，难道他害怕叫我的名字，就会有失去我的感觉，难道我的名字对他来说不够美，难道我的名字已经刻在他的心灵上，而他那么害怕情到深处的具体感动。
他没有说为什么，我也没有问。
对了，我叫。。。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你们也许可以去黄斌成的心里去找，去他的画里找也可以。
_________________
在剪梦堡寻找黄斌成
http://blog.creaders.net/LUKE/

[詩盜喜裸評]

兴味足。
_________________
可情可理，去捧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