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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原创
王学军
童生


注册时间: 2006-06-07
帖子: 7

王学军北美枫文集
帖子发表于: 2006-06-08 02:16:38    发表主题: 武侠原创 引用并回复

猎物

  暗杀

  这种犀利的眼神在他身边出现已经有三天。一种犹如饥兽窥视猎物的眼神在窥视着他。他似乎成了一只即将遭到捕杀的猎物。他有一种被洞穿的感觉。但是他没有一丝恐惧,相反地,他感受到一种窃喜,在他的内心里感觉自己才是这只饥兽,他久等的猎物终于出现了。或许他等的太久了,几乎等不及了。但是他却要将自己的喜悦之感以平静掩饰。
  所以他便平静的喝酒,比往日还要平静。
  这个时候是望淮楼的生意最火爆的时段。座无虚席。可不管有多少人,望淮楼最为幽静的可以尽览淮河风光的座位一定会给他留着。
  他浅浅的酌了一口酒,但是没有下咽,否者他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他天生一条敏感的舌头,哪怕是酒菜里有一条女人的头发,他都能尝出异味,何况是极烈性的毒药?
  韩流一只手架在桌上,另一只手支撑着下颏,他的眼睛望着无声东逝的淮水,一直到离开时他都保持着这种姿态。这种习惯,从他走进望淮楼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只要有暇,他总会在这坐着,静静地望着一川淮水,用心去感受它的温情,那里有他的爱。
  从望淮楼走出,韩流没有像以往那样到福临浴泡澡,他漫不经心的在人群中游荡,施施然踱着方步。俨然一个阔少的姿态,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他们和他打着招呼,亲切而随便,十分熟稔。
  韩流渐走渐僻,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路面由大块的石板铺就,石板交接处的缝隙裸露着泥尘的黑色,局促的建筑群静寂得只余下他的脚步声。小巷的尽头一条通往荆山的小道。
  韩流沿着山路,走进一个幽僻的山谷。
  “韩流。”一个如刀锋一般冷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韩流停住脚步,转过身子,面对着这个一身紫衣的魁伟汉子,问:“你是谁?”
  “杀手。”对方答道。
  “你要杀我?”
  “是。”
  “为什么?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的话,我们素未谋面。”
  “你的记忆没有问题,我们确实素未谋面。”
  “那我们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了,你因为什么要杀我?”
  “受人钱财,忠人之事。”
  “如果我问你是谁要你来杀我,我猜你是不会回答的了。”
  “所以你不用问我。”
  “毒我不死,你怎么不背地捅我一剑,却要拦我?”
  “我从不用毒,更不会做暗箭伤人的勾当。”
紫衣人不像在说谎,韩流一边暗自盘算着谁才是那个下毒的人,一边道:“其实要杀我很简单,我已经十年未曾握过剑。”
  “十年前你已经是个了不起的高手。所以我不敢轻看你。”
  “十年太漫长,再锋的剑搁置十年也会钝的。”
  “可是据我近日的观察,你没有一天空渡。你的功力不在当今江湖任何一个剑手之下。”
  韩流沉痛的一笑,道:“你错了,十年来我何曾练过一天武功。酒精早已经腐蚀了我的神经,我连剑也已经握不稳了。”
  对方道:“多说无益,生死就看自己的功夫了。你接招吧。”
  说罢,他横刀在手,报元守一。
  韩流的情绪都转低沉,他沉缓地道:“看来今天我是难逃一死了。你出招吧。”
  韩流似乎自知必死,挣扎无益,他垂手而立。
  紫衣汉子轻叱一声,刀走中宫,凌空劈下。刀劲之强,可开碑可裂石。韩流眼见刀光惊鸿乍起,兜头而至,他似乎根本无力避开,索性闭起眼睛。
  紫衣人冷哼一声,眼目中寒光迸射,催动劲力,刀势更加劲急。就在刀锋距头顶尺许之际,一道锐急的劲风破空射来,直击紫衣人背心大穴。紫衣人若是执意要杀韩流,后背大穴受此重击必死无疑。
  只见他扭腰撤腕,回刀后格,听风辨位,咣啷一声震响,一颗石子被刀锋挡开。石刀相交,火花迸溅,紫衣人只感掌心轻震,忍不住赞叹来人功力之高,认位之准。
  一阵轻风过处,场中已经多了一个僧人。
  韩流的嘴角荡起一抹笑意,道“师兄若是再晚来半刻,我命便休矣。”
  灰衣僧人含笑道:“我奉师傅之命保护你的安全,怎会让你枉死?”
  灰衣僧人又合掌向着紫衣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怎可妄动杀机徒造杀孽?”
  紫衣人道:“我这一辈子只知杀人,从不救生。受死吧,你们。”
  说罢,爆喝一声,刀锋寒芒陡涨,临空激斩,陡地,刀光一分为二,二而为四,罩向二人。韩流依然垂手而立,似全不知道命如线悬。灰衣僧人将颈项佛珠取下,并而为一,内劲过处,柔软的珠链立刻变得笔挺如剑,珠剑横截而出,扫向紫衣人前胸,去势更急,劲力更大,迫得对方不得不回刀自卫。
  紫衣人一刀荡开念珠,挥掌迫退僧人,他一跃而起一丈三尺,凌空旋翻,刀光交织成网,罩向韩流。灰衣僧人挺起珠剑再次横截过来。
  但是就在刀剑将交的刹那,灰衣僧人陡得撤剑反手向身后扫去。他的身子一个逆转,流星般扑向数丈外一丛密密的灌木。
  紫衣人剑势不减,急罩韩流。
  韩流此时失去了方才的镇定,他的眸子里闪现出恐惧,愤怒。就在剑光触体的刹那间,他的身子忽然横移数尺,避开致命一击。
  灰衣僧人即将接近那丛灌木之际,珠剑灌注内力,旋斩出去。霎时间枝叶纷飞,向外激射,犹如一场绿色的暴雨。枝叶被斩尽,但哪里还有人影。
  灰衣僧人内心生寒,游目四望,不见方才偷袭之人。
  紫衣人一击不中,即刻横剑扫出,这一招没有任何繁复的变化,但是剑身灌注他毕生之力,他看准韩流手无寸铁,无法格挡,正是最有效的攻击招式。二人相距又近,剑势又疾,几乎是一息而至,韩流难逃被腰斩的厄运。
  灰衣僧人脸色忽变,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一枚微小之物,急如闪电般射来。那暗器来势太快,等发现时已没有时间闪避。黑衣僧人一咬牙,不避反进,左手拍出朝暗器迎去。一种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他整条手臂瞬间麻痹。
  剑势太快,韩流避无可避,只见他的上身突然间向紫衣人方向倾去,下半身随势而上,他的身体和剑身形成两条平行的线,堪堪避过剑锋。他的手抓向紫衣人的右手腕。
  那种剧痛致使灰衣僧人的劲力全消,他的眼里闪现一种死亡的恐惧,眼前漫天耀眼的金黄让他想起了四川唐门最厉害的六种喂毒暗器中的夺命沙尘暴。
  不错,正是夺命沙尘暴。
  变幻的流动的金黄色几乎将整个山坳笼罩。灰衣僧人健硕的身体已经倒下,他的僧服已为毒砂腐蚀殆尽,露出的皮肤咝咝的冒起轻烟散发着恶臭。毒砂在吞噬着肉体,斜阳照在金色的沙粒上,显现着流动的妖异。
  这是一种璀璨绚丽的黄色,也是最歹毒的色彩,山谷中绿草嫩叶一旦接触到毒砂,立刻枯败。
  一阵风来,一天的黄色翩翩流移。如果不是眼见到灰衣僧人的惨状,韩流或许会把眼前的一切当成一生中见到的最为瑰丽的奇观。但此刻他的胃在痉挛。
  眨眼之间,灰衣僧人的肤肉已尽化,只余下一对发黑的骨头。
  紫衣人根本未发现危机,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对付韩流了。他的左手作掌横切韩流抓来的手腕。
  韩流将毕生的修为集中在右臂,他硬受了紫衣人一掌,但是紫衣人的剑已被他夺下。两掌相交,劲力爆发,韩流借力使力,斜射而出,他身剑合而为一,快如脱箭。但是那漂亮而又邪恶的金砂,早已将山坳封死,那还有容身之处。只见韩流在接触砂幕的刹那,轻叱一声,手中长剑一抖,幻成一张剑网,将他的全身包裹,滴水不进。
  那团光影冲破沙幕之后,斜飘一丈,忽化一道剑光划出,斩向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剑光过处那棵树立即腰折,树梢还未落地,韩流已稳稳的立在断口之上。
  韩流才立稳身形,又是一片光雨向他射来。成百上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形成一堵墙,针墙迅猛地推向韩流。数丈外,一条身影向远处隐去。
  那身影去势快极,他的身后又是一片金黄绚丽色彩。想他是怕韩流追击,再施放夺命沙尘暴,欲将对手封死谷中。
  韩流长吸一口气,身起剑动,一阵密集如一声的金铁交鸣声过后,他已穿破针墙。那人显然知道追命牛毛针奈何不得韩流,他施射毒针,只是为了阻遏韩流追击,更能将韩流逼离树桩,韩流避过针墙,势必无法一跃出谷。他再施金砂,扩展毒砂覆盖的面积,韩流的真气一泻,必将落回地面,只要一挨到夺命金砂,韩流必死无疑。
  果如那人所料,韩流去势已尽,内力将散,地面全是毒砂,根本无处落脚换力。只见他凭借残余之力,陡然一个逆转,头下脚上落了下来,距地面三尺余时,他掌中剑刺出,入地半尺,他的身体已经稳稳的倒立在那里。
  韩流聚拢真气,倒拔而起,接着一个曼妙的旋转,身子由上升变作前扑。去势将尽时,他将手中的剑掷处,凭借最后一点真气,他的左脚在剑身借力,右脚在剑柄猛力一踢,剑如矢射向那条身影。
  那人似未曾想到韩流的武功高到如此的境界,又一心想逃走,待他发现背后兵器破空声响之时,长剑已到,躲闪已然不及,他扭转过脑袋看着利刃插进自己的身体。
  韩流靠着借助剑身聚拢的真力,身子再次升起,当那人倒下之时,他恰好落在他的身边。
夕阳已经隐于山间,几只受惊的鸟盘旋在林梢,发出凄哀的鸣叫。家园已毁,今晚它们将如何度过漫漫长夜?
                 
                 
  艳情

  回到三圣寺时,已是定更时分。
  韩流的小屋在寺院最后一重庭院。这里是慧心禅师在十年前专为韩流而建,虽属三圣寺的范围,却已不是寺内弟子的活动区域,所以,当韩流走进来时,整个四和小院一片昏暗,寂寥无声。韩流不由悠悠一叹,如此之夜,让人倍感凄凉。再强的男人,在他内心最深处总会有一块是柔软的。
  小院面积不大,建筑设计井然有序,紧凑而不显局促。院内有序的栽种了一些杨树,风过时,枝叶哗啦啦作响,在此时的寂静里,格外的清晰。院的西北郊,紧靠韩流卧房的窗口处,密植了一片花草,暗香飘散,芬芳宜人。
  韩流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对院里的一切了若指掌。
  他走进院后没有回到卧室,而是直奔紧邻的储物室,也不见他点灯,在几声轻轻地器械碰触声之后,韩流拎着一个酒坛子踅了出来。他走进那片花丛之中。
  花圃的深处有一片空地,地面由硕大的石块铺就,干净平整。这一方天地被密密的花枝遮挡,若不走进还真看不出来别有洞天。在石面的最边处是一条矮矮的石质长几,韩流并不坐在几上,他索性坐在地面,背靠石几直伸双腿,提酒坛的那条胳膊横倚在几上。他懒散的望着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几片云缓慢的游弋,缓慢的变幻。
  夜静的没有一丝声响,韩流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空气中隐约着僧众晚课的诵经声。韩流懒散的举起酒坛,缓慢的喝下一大口酒。但他并不急于下咽,而是含在口里,让酒液浸透口腔每一根细微的神经,再让酒的辣和芳香缓缓地由咽喉流下去。他的眼睛未曾有一刻离开过天空。
  时间就在这个动作的重复下缓慢而又迅速的流逝,直到一阵衣袂破空的声响传入他的耳鼓,他才改变了一下姿势,但也仅仅是将眼睛的视线,从天空收回。
  那阵衣袂之音轻而迅急,几乎隐没于轻微的夜风中。但韩流还是捕捉到了。他知道有人潜入小院,他也知道来人是谁,他也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来。在淮城是没有秘密的,他杀死两个刺客的消息,现在早已传报到一些人的耳朵,到了明天就会传的沸沸扬扬,街谈巷议。韩流知道她接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或许,他就是为了等她才没有很快将自己灌醉。他从来没有这样期盼一个人,因为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人生是如此的寂寥,孤独的滋味那么的煎熬。他经历过切肤的痛感,明白心痛真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痛楚,他却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过孤独。
  十年来有多少个寂夜,他独对孤灯,但是他从没有感到孤独。
  他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期待一个人和他讲讲话,或者,就是陪他坐着,仅仅是陪着坐着,他也会感到几许安慰,几许温暖。但是能陪伴他的人有谁呢?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他的双亲,还有那个可爱的妹妹,在十年前的一天,永远离开了他。有时他真的好羡妒妹妹,在那里至少还有父母相伴。虽然那个世界是未可知的,但他宁愿相信传说是一种真实,这样至少可以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些慰藉。
  能伴他的还有谁呢?往日他总是喜欢徘徊在淮畔,掬起河水感悟她的温柔,将心里的快乐与苦恼向她倾诉,可是真正与他分享的却是他自己,河面的清寂倍增了他的怅惘。
寺内的僧众虽说已经相处了十年,但又有谁能够理解他内心的悲苦呢?或者慧心大师是最理解他的人了,但一个年逾古稀的得道高僧又怎会三更半夜陪他闲话呢,何况慧心大师近几年一心向佛,除了一个每日里送三餐的小弥僧,连寺内的其他高僧也难求一面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正愿意陪着他的人,只有她一个了吧。
  韩流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快慰,他举起酒坛,轻啜了一口。
  他的酒还没来的急下咽,一条人影已经从天而降。
  她越过院墙直入卧房,室内空空如也,于是立刻一旋而出,凌空翻越,正落在韩流的面前。如果将女人的美丽最高分打十分的话,她最多只能得六分,但是她的眉宇之间流露着英气,合身的利落的打扮更是将她的身体衬托得凹凸玲珑,一身天蓝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的飘拂,飒爽英姿魅力逼人。
  “你来了。”
  韩流很想多说些什么话,至少说句有意义的话,或者向平日里那样说些玩笑的话也好,至少能博她一笑,但是他真的找不出,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世人使用最多的也是最没有意思的虚假的客套。他自嘲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微摇着头。
  她不答言,一转身坐到韩流的身侧,抓过酒坛狠饮了一口。许是喝的急了,她将酒坛推给韩流之后,立马扭过头掩着嘴凶命的咳嗽。韩流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爱怜的轻抚着她乌亮柔滑的长发。
  不知何时,天空已挂起一弯月牙。
  柳含音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她回过头时眼里噙满了泪水。一缕月色穿过繁枝密叶的缝隙落进她的双眸,平添了几许凄楚动人的情韵。韩流禁不住,轻轻地吻干她眼角的泪痕。
  柳含音没有闪躲,但是她的双颊早已飞满红云,羞红之中更有几分忸怩。这种腼腆的神韵愈发惹人爱怜。
  这是五年来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或许,在双方的心中早已暗自许下誓盟,但是柳含音总若即若离,每一次韩流的亲密温存,皆会被她娇俏的避开。这一次她没有闪躲,但是韩流的心却在痛着。他心底的伤口再次被剥裂,在滴血。
  韩流每一次望着她总要被甜蜜幸福和裂肤的痛感折磨着。
  思念与逃避纠缠着他。
  她们太相像了。有时候他想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人呢。或许柳含音是上天馈赠给他的厚礼吧,让她来抚慰他的相思之苦。但有时他又会想,也许是上苍派柳含音来折磨他的,惩罚他少年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造下的罪孽。
  柳含音似乎感受到了韩流的异常,她凝望着他,幽幽的道:“五年来你总是不愿让我走进你的内心。总是不愿将你的幸福和疼痛与我分享、承担。”
  韩流黯然。
  他说:“那是一段惨痛的记忆,我一直不愿将我的哀痛影响你,我只想让你快乐,时时刻刻都快乐。”
  柳含音道:“但我希望更深的走进你的心灵,去分担它的痛,去分享它的甜。”
  韩流凝望着她,整理着自己的心绪。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将这段往事告诉柳含音,他觉得应该与她坦诚。有人分享自己的幸福,是一种幸运;有人自愿分担你内心的痛苦,那就是更大的幸运。
  他道:“那时一段关于一个女人的往事。她叫梅映雪,是一个和你十分的相似的女孩。不仅外貌,你们的性格,你们的豪气,都如出一辙。若非你姓柳,我真怀疑你们是姐妹了。”
  柳含音道:“她在你心里一定占有一个最重要的位置。”
  韩流道:“她是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的女人,永远不会忘记。”
  柳含音道:“她现在在哪里?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韩流哽声道:“她死了,死在我的剑下。”
  他的声音里满是哀痛。柳含音的眼里闪过一抹悲伤的神色,晶莹的泪花差点夺眶而出,但她强忍了下去。她深深地闭起眼睛,稍顿,睁开,她道:“你可以告诉我整个过程吗?或许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真的希望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韩流缓缓地喝下一口酒,道:“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里我已经学会把一切看淡,包括疼痛,何况十年的时间,再深的伤口也该愈合的差不多了。”
  柳含音望着韩流,在审视着他。她不希望他忘记那个女人,但又幻想韩流心中位置她占有最大份。爱,也许本就是一件矛盾的事。
  韩流慢慢的喝着酒,慢慢地咽下,他在整理着思绪。时间已过十年了,十年来他不敢去回首往事,但往日的欢乐幸福与泪水悲痛又何曾忘却,所有过往种种无时无刻不回放在他的心。
  许久许久,韩流开口追述这段往事。他堕入记忆之湖。
  我七岁学剑,十年始成。师傅让我到江湖历练,那时我年少轻狂,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一心想在江湖中扬名立万,那时我所认为成名最佳的途径,就是向高手挑战。不断地挫败对手,在实战中也可磨砺我的剑术。所以我北渡黄河,四处挑战。
  在河北武林,我九战七胜,实战让我学到许多师傅无法教授的经验,我的功力迅速的提高。胜利的代价就是我全身累累的伤痕。但是我全不以为意,我完全被胜利的喜悦和接踵而至的荣誉迷惑了。我知道我的青春就会这样在轰轰烈烈的厮杀与伤痛中度过。但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命运。与她相处的日子,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时光。
  河北武林的年轻一代高手我会了个遍,那里没有留下去的必要,所以我打算南下江南,会一会江南的俊杰。
  我一路行来游山玩水,吃遍各地美食倒也惬意。
  这天我来到淮河边上,心里陡然兴起泛舟秦淮河的意趣。天正下着雨,我却不打算在城里过夜,一心想早日到达金陵,一历六朝古都的香艳旖旎。秦淮河的胜景我是早有耳闻且心仪已久了。
  或许是因为下雨,渡客不多,船夫过早的收工回家了。渡口无船。
  我便沿岸寻找,希望可以遇到一艘打鱼的民船,渡我过河。
  那时雨下得越发急了,打在芦苇上,唰拉拉的响。我浑身上下完全湿透,狼狈到了极点。不怕你笑,真像一只落汤鸡。
  韩流说到这,俯望向柳含音,她正在会神的听。
  正行间,我忽然嗅到一丝奇异的味道——鲜血的味道。我循着气味寻去,在河边的芦丛深处发现了三具尸体,两男一女,皆身受重击毙命,那个女的几乎是裸身,显见被侵犯过。他们的血被雨水稀释成淡淡的红色,伤口外翻,被雨水浸泡的发白。我仔细检查他们的尸身,发现尚未完全僵硬,肇事凶手有四个人,最多只能算是江湖中二流高手。但是凶手心肠之歹毒,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时我并不把生命看的贵重,只是叹息又是一桩无头案,又是三条枉死的孤魂。我并不打算去掩埋尸首,那是官府的职责。所以我打算离去。
  若是我真就此离开,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但也错失了刻骨铭心的幸福。也许一切都是注定,注定在那个时候预见她。
  韩流说道这里,浅浅的啜了口酒,接着说下去。
  我已经走出很远,可是又折了回来,我想那个女人在死的时候已受了够多的折磨,就让她死后保全她的尊严吧,我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长衫,盖在她的身上。
  我在风雨中听到了兵器撞击的声响,虽然那声音很轻,几乎为风雨声遮盖,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准确的位置。我借着芦苇的掩护,很快靠近现场,隐身芦苇丛里。
  现场搏斗的有五人,四个男人正在围攻一个用短剑的女孩子。我想你一定已经猜知她是谁了。
  韩流望向柳含音。柳含音已经听的入迷。
  那时雨正大,映雪全身湿透了,她的衣裳紧紧地裹着身体,将她身体的曲线衬托成一种完美,场中的四人将她团团围住,眼睛贪婪的盯着她。
  从他们手中的兵刃,我判断他们就是凶手,事实也正是这样,后来映雪证实了我的猜测。当时我却不知映雪怎么会和他们纠缠上。据映雪后来说,淮水四蛟做完案子逃离之后,她正巧路过,也是嗅到了血腥味才发现案发的现场,当时有一人重伤未死,他指明四蛟逃离的方向后才咽气。映雪恼恨四蛟的恶毒,追踪上去欲为地方除此一恶。
  当时我也不齿他们的恶毒和无德,亦起了杀心。我从芦苇丛里跃出,叱道:“四个男人欺凌一个弱女子,该死。”
  谁知道映雪却不领我的情,她怒道:“少管闲事。臭男人。”说罢,扬剑攻出。一招未完,她又道:“可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是弱者,都需要臭男人的保护。”她憎恶四蛟的恶行,竟连我也骂上了。
  她的表现气的我哭笑不得,不过却勾起我对她的好奇。韩流说着,脸上泛起甜美的微笑,连眼睛也闪烁着笑意,仿佛他又回到了改变他终身的那个时刻。
  她的武功还真是不弱,但要对付四恶这样凶悍的四个大男人,尚难轻易取胜。四蛟一边与她缠斗,一边说些刻薄的言语,来扰乱她的心神。映雪羞怒的满脸通红,说实在的,那种神态,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或者我就是这样给打动了吧。
  映雪的剑势显出了乱象。
  我引剑攻出,拦下两人。映雪压力顿减,她手中剑的威力开始发挥出来,三十招过后,他已经废了两人。
  她稍稍喘息,又挥剑杀将过来,又是三十招,将剩下的两人也摆平。
  映雪并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废去他们的武功,并警告不允许今后再作恶,否者必不轻饶。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她问我要到哪里去,我谎称早就仰慕淮河附近的风光文化,此次是专为一游而来的。她说她也是,我们便结伴同行探幽揽胜。
  荆塗二山所有名胜古迹,像白乳泉,卞河洞,望夫石……,涡淮两河风景秀美之地,处处印着我们的脚印,洒下我们的快乐。
  我们彼此加深了了解,产生了爱慕之情。
  那一个月是我一生之中最平静最温馨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我们白天游山,夜晚便泛舟淮河上,任由小船漂泊,我们坐在船头相拥相偎,一起看星星。嗅着她少女的芬芳,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我几疑是在梦境。
  我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停止在那个只有幸福的没有苦恨的时段。
  可惜幸福总是那么的短暂,又或许幸福本就应该是短暂的,不经历苦难就无法领略幸福是真正的美好。那一天我接到师门讯息,三师兄与人比武,重伤身亡。这个不幸的现实击碎了我的水晶般的美梦。
  三师兄与我感情最深。
  我自入师门,生活起居就是我三师兄照顾的,一直到我涉足江湖为止。他传授我武功,教导我为人的道理,只有他最能了解我的心思,我所有的苦闷也最愿向他倾诉,他待我如兄如父。他的愁我不能不报,即便是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不辞而别离映雪而去,星夜兼程,赶赴三师兄的葬礼。我在他的坟前发誓,如果不能为他手刃仇敌,便今生不娶。
  半月之后,我终于打听到仇敌行踪,梅廷风正在淮城。
  我快马赶至,向他下书挑战,约战的地点就是塗山之巅。
  决战之前的那个夜晚,星光满天,我在客栈的睡房无眠,独对孤灯,擦拭着掌中的宝剑。我下定决心,明日必斩敌人于剑下,以慰三师兄在天之灵。
  夜,静寂的呼吸可闻,我却嗅到了一种熟悉的芬芳,一种喜悦从我的心中迸发,果然是映雪,她闪身进门,扑进我的怀里。
  那夜,她刻意的修饰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艳动人,她也比任何时候都热情,我所有的幸福融化在她的温柔里。
  天亮之后,当我醒来,她已经离开了。她留下一封信。
  她告诉我,我约战的对手是她的亲哥哥,她说已经详细的向大哥打听过那场比武的过程,我三师兄的死纯属意外,不能归咎她哥。她希望我放弃那场决斗,为了她。
  在信的最后她说:“我无法眼看着亲人与爱人之间的厮杀,那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你若是真的爱我,你若是能够为我放下仇恨,我们便一起弃剑归隐山水之间。我在秦淮河畔等你一日。我爱你,但是我绝不会因此勉强你。”
  我完全惊呆了,哪里想到梅映雪和梅廷风竟是亲兄妹?
  但我被仇恨冲昏了头,那里还顾得其他,我如约赴战。
  那时的惊愕与矛盾,韩流说的是寥寥数语轻描淡写,但是柳含音却从他的语调中感受到了他思想的激烈斗争。
  塗山之战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和梅廷风打了三个时辰,体力几乎透支,这是我自入江湖最艰苦的一战了。
  我的衣衫已尽湿透,连握剑的手也开始发抖了。我知道若是再不设法取胜,我必将死在他的鞭下。梅廷风一招乳燕朝阳,射向我心窝,我一狠心,剑交左手,身体旋转,不退反进,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迎了上去。他的钢鞭刺穿我肩胛,我的剑也扎进了他的心脏。
  我用尽全部的真力攻出最后一剑,也是我全部的经验与智慧的一剑,剑招一出我即已知道我赢定了。
  我忍着剧痛,藉起残余的力气,震出嵌在骨肉中的刚鞭。我慢慢转过身去,如果我知道这一剑刺出是怎样的结果,我宁愿死在梅廷风的鞭下,也决不会刺出那一剑。
  映雪倒在她哥的怀里,我的剑正插在她的胸口。她替她的哥哥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映雪一直藏匿在附近。
  柳含音一直在专注的听着,此刻她美丽的双眸里闪烁着悲痛的光彩,一闪即逝,那种痛是锥心刺骨的从血脉里流出的痛。韩流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悲痛,多的只是一抹平静。或者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我将映雪抱在怀里,想给她止血,却发现已经无力回天。她拉着我的手说:“我可以为我哥哥挡这一剑,也作好了为你挡一鞭的准备。我不能看着我最爱的人杀死我最亲的人,也同样不能看着我最亲的人杀死我最爱的人。我也知道你们不能轻易的放下仇恨,这就是江湖,一个无情的漩涡。如果非得以鲜血和死亡才能够了却你们之间的恩怨,那就让我死去吧,我只希望我的血与生命能够化解仇怨,这样我也死得其所。
  韩流讲述道这里,顿了一顿,他低下头来望着柳含音。此时的柳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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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云
童生


注册时间: 2006-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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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云北美枫文集
帖子发表于: 2006-06-08 04:22:38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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