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散文】巫之望——青铜纵目面具

[William Zhou周道模]

巫 之 望

周 道 模

他们嫉妒我神通天地的本领，他们恐惧我古蜀行将消亡的预告，他们害怕我看穿万有的眼睛，于是他们用火烧我、用石砸我，把我和象牙玉器一起埋入蜀王城边的坑中。他们用我破碎的痛苦，遥祭他们岷山远祖的魂灵。

就像人的骨殖一样，我睡在泥土的怀中，但听不见地上的声音。没有神的引导和警示，他们会不会不知敬畏、迷失方向、委顿心灵？地气来抚慰我疼痛的颅骨，水汽来浸润我脱落的眼睛。渐渐地，我开始恢复视力，透过层层堆积的时间和泥土，我的目光带着青铜的碎响、带着炼火的呼啸射向天堂！

我看见，在被埋葬之前，蚕丛在岷江河谷结茧为国、破茧为王，向着岷江的下游，飞向冲积平原的宽广。我看见，在被埋葬之前，柏鹳啄鱼起舞，放歌岷山湔江，以渔业称王。我看见，在被埋葬之后，鱼凫王的后裔挥泪告别亡城，移国金沙，筑墙成都，蜀乡便穿梭杜宇的歌唱…… 我看见开明王率众火烧崖壁，泼水脱石，开出金堂峡，盆地便水落土沃，萌芽的农业花香果甜，生灵顺势繁衍，人丁渐旺…… 啊，我看见秦国大军卷起狼烟，掠过秦岭，血染栈道，城毁人亡。时间如土，淹没古蜀五王的遗址，后人费尽了千年的猜想。

不忍再看泥土上的悲剧，我把目光收回土中，让泥土给我的铜眼敷伤，让泥水洗去我目光上的忧伤。让时间埋葬我的头颅和目光，让地上的生物缠绕疯长，让地上的人们生死歌哭、开垦洪荒、刀戈易代、血泪文章……

百年一箭射不穿满天大雾，千年一锄挖不开埋我的厚土。没有我的铜眼照耀，地上的人们只能踉跄蹒跚、盲目奔突、辜负阳光…… 他们的草民几千年来修筑的草房，和我鱼凫国的草房几乎一样！哦，三星堆的农民，是你们在取土做砖时，几锄挖开了几千年的黑暗，让我痛快地跳出来！我破碎的颅骨复原成形，我的纵目铜眼回归我思想的大脑。几千年后的人们聪明多了，但他们的眼睛罩上了玻璃、起了雾翳。他们看不见我大脑囊括的空间，看不见我铜眼穿越的时间。他们把我看扁了，几千年来，他们一直戴着心灵的面具，反而把我称为“青铜纵目面具” ！

出土后我更能用目光射穿物质、现象和肉体，更能洞穿雾汽、语言和历史…… 我是巫，我是巫神，我本就是神通天地、预告未来的先知！请更多的人来到三星堆，请更多的空间浓缩三星堆，请更长的时间经过三星堆。让我的纵目之光给他们的心灵增加亮度，让我的青铜精神给他们的脊椎增加硬度，让我大脑放射的思想划破他们时空的迷茫……


2005-3-5上午10:30 书于柳树下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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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