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岩的小说

[王雪岩]

雪里红


娟子嫁到大山家的那个冬天，天空飘起了雪花。开始还轻飘慢舞的，后来就随着婚庆的唢呐声紧锣密鼓了。娟子穿着红袄，化了彩妆，两个涂了腮红的脸蛋子在零下30°的冬日里更加红彤彤艳亮亮。娟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雪，娟子的家在南方，娟子喜欢雪。在开关厂的时候，大山就常常自豪地向娟子讲起家乡的雪，大山站在宿舍的中央，叉着腰，两个胳膊肘把上衣的后襟支起来，是影视剧里关键时刻领导人的模样。娟子就是在大山不厌其烦的关于雪的描述中喜欢上大山的。娟子有意把婚期定在了冬季，为的就是能亲眼看一看雪花从天上飘下来。
婚车一路颠簸，最后一段是山路，车进不去，只好步行。大山歉意的眼神。娟子咯咯地笑起来，随着10几个蹲在路口等吃喜糖的孩子冲上了小路。小路银蛇般蜿蜒着，几乎被大雪淹没，白茫茫天地间，一簇耀眼的红在延伸着。
人客不多，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在院内支起的帆布棚里喝酒，吃饱了的10几个孩子围着娟子讨喜糖吃。寡脸婆婆不多说话，审视着娟子的一举一动。娟子踩在白融融软绵绵的雪地上给前来贺喜的人发喜糖，娟子一给就是一把，有的掉到了雪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娟子鲜红的雪地鞋周围出现了许多小洞洞，孩子们用小手一拔就是一块酥红的酒心巧克力。娟子把最小的被叫做“三多子”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往孩子围嘴儿的小兜兜里装巧克力，一装就是10块，寡脸婆婆和那些孩子都数着呢。
人客散尽，夕阳西下，银装素裹的群山和大地披上了粉红的霞衣，亮亮的刺人的眼。降温了，北风呼啸而过，卷起一缕缕雪沙，砸向无垠的大地。娟子雪地鞋的靴口已经灌满了雪，脚在一小时前就开始发潮，发凉，发僵了。大山把娟子背回了村子，背进了院子，背上了炕。寡脸婆婆的脸更寡了，无声地端进来一盆雪，示意大山，我的儿，给她弄弄，别做下了病根。
大山抄起娟子的一只脚，蘸着雪揉搓起来，雪在娟子的脚上融化着，流淌着，娟子的脚紫红一片，渐渐恢复了知觉。大山问，真要办？娟子抽回了脚，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共17个，够开班的了！白搭力气，不挣钱，娘不会同意的！我只要你同意！
教室定在了最西间屋，寡脸婆婆尽管一百个不乐意，还是指挥着大山倒腾东西，这个放哪儿，那个放哪儿，以备用时好找。最难办的是清雪，屋顶、窗台、院子里到处都是，门外的小路也不见了踪影。间歇时大山给娟子堆了个雪人，娟子把开关厂的家什安在了雪人身上，傍晚时分，七彩灯做的有鼻子有眼的雪人一闪一闪的，把附近佯装玩耍的孩子都吸进了院子。
野猪沟小学正式开课啦，校长兼教师是王娟子，赵大山暂任后勤主任。高中毕业的娟子一招一式还真象那么回事。来赵家的人越来越多了，开始是孩子，后来有老人，还有沟外的孩子，沟外的老人，老人们手里不是拎只老母鸡，就是端盆花生米，寡脸婆婆开了脸，眉开眼笑的。这些人进进出出的，把赵家的房前屋后踏得平平的，下多大的雪都有路，都不用扫了。
回南方开关厂之前，大山辗转去了趟县城，买回来一面国旗，一盒磁带。之后每个周一的早晨，娟子都带着孩子们唱国歌，看升国旗。国旗是挂在一根削好的树干上的，鲜艳的五星红旗高高飘扬，在白雪皑皑的群山里异常的醒目，每个路过的人都会驻足细观，然后发现新大陆般大叫一声：看，看，雪里红！雪里红！





一个都不能少



地震来的时候，韩迎梅的班正上体活课。体活课是介于体育课和自习课之间的一门课，学生可以出去，可以不出去，可以去操场上活动活动，也可以在教室里上上自习。舒心就是第一个自告奋勇请求留守的孩子，并且舒心还提出要帮着班主任韩迎梅把室内的卫生打扫一下。韩迎梅不忘叮嘱舒心：先别干别的，把你的外语成绩往上撵撵！舒心外语一直不太拔尖，韩迎梅很头疼，就连舒昌盛一提这事都直叹息。
舒昌盛是舒心的爹。舒昌盛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儿子舒心从家附近的一所中学转到了自己学校。舒心老大的不高兴，舒昌盛可管不了那么多，生源是第一关键的大事，再说了，眼皮子底下好看管，我这是对你负责！舒昌盛时常摸着舒心的头，色厉内荏地说。
教室正门的墙上有个小喇叭，动不动就冒出点儿动静来，尤其下午7、8节自习课，各种卫生纪律检查评比播报，韩迎梅嫌影响孩子们学习，建议拔下来。是舒心上去拔的。一则舒心个子全班最高，二来舒心这孩子很懂事，总是很响应号召。
也凑巧，舒心刚拔下喇叭，就有地震的消息传来。舒昌盛联系不上二班，就给韩迎梅打电话，韩迎梅给舒心补外语正补到兴头上就是不接。舒昌盛一边指导全校师生撤离，一边火速打发人去二班通知。
邻班的鱼贯而出让敏感的韩迎梅觉察到出了问题，她一把推开舒心，让其快跑，又跑到教室后面，摇醒那名感冒正犯困的同学。
舒昌盛指挥的间隙不忘往中楼瞄上几眼，仅仅的3分钟对于舒昌盛来说真是太长太长了。当他看到韩迎梅左手拽着一名同学右手拽着自己的儿子随着众人从楼口出来的时候，舒昌盛的眼睛竟有些发潮了。当他看到出来后的儿子及那名同学和韩迎梅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的时候，舒昌盛的心很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午后的阳光映着年轻的韩老师的脸，晃得舒昌盛的两滴热泪终于禁不住从镜片后面流了出来。
操场上阳光灿烂，人声鼎沸。舒昌盛心境异常地好，尊夫人打来电话询问儿子的情况，舒昌盛眉飞色舞地回答：报告家长，此次地震4.3级，没有前兆，没有余震，您儿子毫发未损，目前正在操场上茁壮成长呢……



重赏之下没勇夫


科学发展观已经学得沸沸扬扬了，舒昌盛校长和副手们研究了一下，决定在全校教师中间开展一次不记名调查问卷活动，从管理、党务、教学、辅导四个方面给学校提些建议和意见。为了能让同志们说实话，说真话，舒昌盛还自掏腰包，设立了一、二、三等奖，奖金从500元到2000元不等。问卷发下去之后，舒昌盛坐在校长室的大黑皮椅子上，沏了一杯朋友送的好茶，美滋滋地等着那些好建议和意见象长膀的燕子一样翩翩飞来。
自打深入学习科学发展观活动开展以来，全校师生面貌焕然一新，就连校内外的环境都大有改观，这让舒昌盛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为了进一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内涵，舒昌盛想到了调查问卷，这是个比面对面说话或者座谈更能收到实效的好方法，舒昌盛毕竟才调来时间不长，毕竟是平生第一次当校长，工作虽然在有序地开展着，但舒昌盛总觉得有很多细微之处他无法捕捉到，尽管整个领导班子都在努力，但舒昌盛就是感到不彻底，不深入。
这下好了，舒昌盛想到了这个绝妙的办法，这是个在短时间内有望突破的好办法，舒昌盛为自己的这个壮举兴奋了整整一夜，居然挖空心思想到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此，舒昌盛还挖空了自己的小金库，3500块钱，那是自己半年多积攒的外快，本来想着要给自己换部手机，眼下，当作奖金最最合适。当了校长之后的舒昌盛，追求的东西明显地变了，开始在乎学校的声誉，在乎上级领导的表扬，在乎学生及其家长的反馈，为了创办品牌学校、办让人民满意教育，舒昌盛把自己的私房钱搭上也不后悔。
三天后，问卷收上来了，领导班子大开眼界，围着这236张纸兴奋不已，意见建议条条都提到了点子上，看来，老师们没有糊弄的思想，真把这张纸当回事了！哎，不容易啊，现在的社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关系到己，也都退避三舍，不求功过，惟求安静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嘴多事有热情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舒昌盛很开心，和副手们研究、比较、全面衡量之后，评出了一、二、三等奖。舒昌盛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条条建议和意见，点着了一颗烟，笑眯眯地仿佛看到了希望。舒昌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吸烟了，规定不许男老师在办公室吸烟，舒昌盛以身作则，现在高兴，偶尔吸一根也无妨，舒昌盛替自己讲情，得意忘形嘛。
愁事接踵而来，奖金的发放成了问题，干脆没人来领。尽管已经给各科组长开了两次会了，可还是没有动静。这3500块钱象烫手的山芋一样使舒昌盛不安起来。
副手们说，都是不记名惹得祸，还是用实名比较妥当，谁的建议好，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便于评选。舒昌盛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副手们也是被指派到这所学校没几天的，都是这波领导班子大换血时调来的，对这所学校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舒昌盛让办公室的小秘书重新打了套问卷，这次郑重宣告，必须属上实名，下班前收回。
舒昌盛把3500快钱分成三份，分别装进三个信封，每个信封里附上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感谢你在此次调查问卷中说到了点子上，你的建议和意见举足轻重，我定积极采纳并实施，衷心地感谢你，望你在工作中屡创佳绩，再给我校提出更多更好的建议和意见……
问卷收回来了，让舒昌盛喜出望外的是，这次又多了很多新的建议和意见，有人署了名字，但在后边标注了“不要奖金”、“不差钱”等字样，有人在署名字的地方写上了“真实的人”，“应该的人”、“不需感谢的人”……居然有好几个人写了雷同的内容，大意是：得知你自费表奖我，大可不必，建议和意见是我份内的事，你希望学校好，我更是，没有一个员工不爱自己的岗位，虽然生活离不开物质，但和高尚的情操、无私的奉献比起来，钱不是最重要的。感谢上级部门给我校派来个好领导，你近期内的一言一行我们有目共睹，我骄傲，我自豪，我唯有爱岗敬业，这才是一名好老师的唯一出路……
舒昌盛捧着类似署名的问卷几乎热泪盈眶，多好的老师啊，多好的学校啊，舒昌盛甚至为自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论断羞愧。看来，勇夫不在重赏之下，重赏之下也没勇夫，这是在新形势下，在学习科学发展观的今天，舒昌盛校长得出的最新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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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会消逝进风中，包括你的目光和歌声，还有爱。

[子在川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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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行走在历史中的一群鱼，现在正在大海的深处。

[杯中冲浪]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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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冲浪.披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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