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史坤]

一个人



□石子



1、年轮



一个人在树木的年轮里打转
在锯开的断木上甚至可以看到他一圈圈的身体
木匠身边掉落的那堆木屑正被风吹动着
一个人拽着自己的白胡子散步
他老了，胡子成为他最为得意的装饰
他甚至梦到了自己的胡子缠绕了好几圈
在一棵树下，他体会到木质部的幸福
和幸福下掩盖之下的一丁点儿伤疤
木屑落在了他的胡子上，他皱了一下眉
拈去它和拂掉一丝尘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震颤掉了几片树叶
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了地上



2、鞋子



一个人离开了，他把自己装进鞋子里
让鞋子代替脚来走路，踏遍万水千山
他自己也成为了鞋子，总是装着另一个人
他走了很多的路，甚至忘记了自己
他与众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偶然遇到的一只蝴蝶认出了他
用翅膀和他打着招呼，他停下来
看到走在路上的人像鞋子，蝴蝶
是飞着的鞋子，白云是天上的鞋子
远山是巨大的鞋子，他是无处落脚的鞋子
他不得不又把自己装回鞋子
他继续向前走，他的脚就是他的鞋子



3、墙壁



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堵墙壁
一颗生了锈的钉子紧紧钉在墙壁上
这让他感觉到疼痛，并且喊出声来
这与对着远方喊有很大的不同
声音在遇到障碍物时有了穿透力
墙壁对面的人或许听到了他的呼喊
对面的人在钉另一颗钉子，咚咚咚
锤击的声响沿着钉子的尖端传递
对面的人在墙上挂了一幅骏马图
那些马匹在对面总是不动声色
透过钉子，他总是听到万马奔腾
这似乎让他在每个夜晚都更加疼痛



4、咳嗽



一个人在深夜里不断地咳
直到咳出鲜血来仍在拒绝救命之术
这红染黑了整片天空，仿佛一口井
咳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从井底传来
一只等待啜饮将死之血的乌鸦
在盘旋之中冻僵，摔落在地上
一场大雪覆盖了它冰冷的躯体
一个人生出的黑色翅膀遮蔽了天空
有太多的话语在咳声的掩盖下
失去了知觉，一个人要把鲜血咳尽
才逐渐清醒过来，他的声音
已经沙哑，变得黑暗且略带冰冷



5、杯子



一个人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不是自己的
这是他人无法理解的苦衷，他的苦笑
让他成为了一只杯子，装着茶或咖啡
只是他宁愿就一直空着，哪怕落满灰尘
就一直沉默着，从此拒绝充盈之感
一个人站在水边看到了遥远的大海
他永远成不了海，他只是一只空杯子
他装着酸甜苦辣，他却道不出其中滋味
一个人的杯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满地的碎玻璃划破了手指，鲜血滴下
染红了地面，他知道疼痛是自己的
从指间传来的疼逐渐弥漫在虚空和海



6、弯月



弯月当空，一个人丢弃了一把旧镰刀
在一片金黄的麦地里他拾得弯月一柄
那片梦境中的海洋翻滚成丰硕的谷仓
一个人来到河边，用浑黄的河水洗脚
水中的鱼成为大个头的麦芒割伤他的脚
他想起了自己的旧镰刀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在河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闪闪发亮
镰刀的木柄朽腐在水流漫过的泥土中
记忆里翻出的收获全是镰刃的锈浊
他说，他的眼睛闪着皎洁的月光
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在某个夜晚
他找回了自己的那把旧镰刀

[骨笛]

问候新朋友……
_________________
我把天空装在我家里，鸟儿天空中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