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杀手（人生百态之系列小说）

[子在川上曰]

文/子在川上曰

一
我踩着那辆笨重的自行车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环山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拐进山腰中的一条岔道，那个岔道才一米多宽。我小心翼翼的踩着自行车，满头大汗的又走了20多分钟，在一排青砖瓦房前下了车。我愉快地闻着从房里飘出来的苞谷酒的香气，走进一个虚掩的侧门，我使劲的敲了几下门后，就直接走进去了。屋里一个大约15-16岁的小男孩正在紧张的取酒。酒从蒸馏锅里沿着凿空了的竹筒流进了酒坛，象小溪的泉水，叮叮咚咚的响着。
“请问,小兄弟，贺老师在家吗？”听到我发问，他抬起头来，是一个比较帅气的小男孩。眉毛浓浓的，眼睛大大的，嘴唇往上翘着，显得有一点倔强。“你是谁？”
我说我是贺老师的酒友，是来找他买酒曲的。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用一个竹筒在酒坛里舀了大约二两酒，递了过来，说：“我爸爸到学校里上课去了，要我给他取酒，酒精度要50度。我怕取低了，他回来骂我。你帮我品品，看现在合适不？”我接了过来，尝了一下，说：“不能取了，马上关火，撤掉酒具。”
“可我现在用酒精计测试，有61度，是不是酒精度高了？”他迟疑着。
“一点也不高。你测试的是热酒。60多度的热酒，当温度降下到恒温状态后，就只有50多度了。”我向他解释道。
他于是停止了取酒，把房里的酒具收拾了一番后，他便同我一起到屋外晒谷坪里吹牛皮。他问过了我的姓名后，就亲热的叫我哥了。他说：“宝哥呀，你这么瘦弱，能单手把那个石磙立起来吗？”我看了一下，那个圆圆的石磙足有300多斤，静静的躺在那儿。我反问他：“你能立起来吗？”
他哈哈大笑，说：“我从小就喜欢看古龙的小说，我天天练功。我家后面果园里还有我练功用的大沙袋，床底下也有我练脚力的小沙袋，绑在小腿上的那种。你看我表演给你看看。”他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一用力石磙一下子就直立起来了。然后他推到石磙，拍了拍手，用挑战的眼光看着我。我也走了过去，用一只手将石磙推动了两下，然后一发力，也把石磙立了起来。他立刻很高兴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宝哥，问你一件事情。你见过真正的黑道人物了吗？大刀砍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把大把的分金银的？”
我哈哈大笑了，说：“怎么？你还在做梦，想做一回梁山好汉？可惜现在政局稳定，大家都有饭吃，没有人会去造反。不过，黑道人物，我以前在怀化开酒楼的时候，倒还是真的见过。但他们平时不打架斗殴，也不拿大刀片子砍人，住店吃饭都照样给钱，比管我们片区的某些警察的形象都要好。只不过，他们做的都是非法生意，在你威胁到他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拿刀拿枪的找你拼命了。”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问道。
“我们这个小山村，怎么能有黑道人物呢？黑道人物一般都在大城市才混得开。一个黑道团伙也就是一家非法的公司。小乡村怎么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呢？”我解释道。
“毛主席当初不是从农村暴动之后才走向城市的吗？如果我玩黑道，我就一定在农村先搞起来。”他认真的说道。
“得了吧！你还真敢想！毛主席当初是革命，革穷人的命。现在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谁还会跟着你玩命？你知道那是干什么吗？玩黑道就是犯罪，你懂吗？”我耐心的跟他说。
他撅着嘴不说话了。这时，他的爸爸夹着两本小学教材，晃悠悠的回来了。

二
我和贺老师在喝酒，喝的就是刚刚取出来的新酒。我问贺老师：“这次你制作的酒曲出酒率和口感怎么样？”贺老师抿了一口酒，说：“这批酒曲是最好的了，所有的草药材料都是我自己亲自到山上采摘回来的。我们喝的这个酒就是这批酒曲酿制的。”
“哦，那好吧，你给我准备100斤酒曲吧。”我看着坐在一旁的一边喝酒，一边无聊的听着我们谈话的小男孩，问道：“贺老师，你的儿子今年多大了？怎么就不读书了？”
贺老师叹了一口气，说：“16岁了。本来他读高一了，成绩也还过得去。去年他骑单车上学，撞了一个同学。结果那个同学就喊了两三个同学来揍他，他可是从小就对武术痴迷的练家子。挨了几下揍后，忍不住就还手了，一动手就把别人打得住院了。而对方又有一点背景，就这样被学校开除了。”
“你没去学校活动活动吗？他现在太小了。还是受教育的年纪。”
“去了，可学校说影响太大了，不肯撤销处分。他就这样缀学了。刚回来的时候，不肯吃饭，老是说学校对他不公平，后来就干脆连话都不肯跟我们说了。我看到情况不对头，就手把手教他酿酒。他有了一点事情做后，就好多了，现在开朗多了。”我看了一下这个家伙，他倒了一杯酒，向我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举起空杯，眉毛向上扬了一下，向我示威。
喝完酒，已是晚上十点了，我没有回家，就同这个小家伙睡在一张床上。半夜的时候，被一阵抽抽噎噎的声音惊醒，我坐了起来，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光线很好。我清楚的看到小家伙紧紧地闭着眼，满脸都是泪水，在低低的哭泣着。
“怎么啦？你怎么哭了？”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继续抽抽噎噎的，过了好久，慢慢的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我也就又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用那架破自行车驮着酒曲回家了。

三
农历九月，气候不冷不热，正是酿酒的黄金时间。那天下午，我正在取酒。我坐在酒坛旁边，听着酒沿着长长的管道流淌的声音，心情美极了。
这个时候，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我们村的木匠洪师傅拎着一个酒壶过来了。他一进来就嚷道：“好酒！好香呀。”他丢下酒壶，就自己找来了一个大碗，然后用一个竹筒去舀酒坛里的酒。
他一口气灌了两大口，脸就红了。他敞开了衣服，用头上的草帽扇着风，说：“真是好酒，这酒最少也有60多度。”
“你断酒多长时间了？这么馋。这是二锅酒，最少也有七十度。你要慢慢喝。你小心等一下爬不上婆娘的床，爬到猪圈抱着母猪睡一个晚上。”我打趣他笑道。
“去你的，俺有那么不堪吗？”他停了一下，又嚷道：“你知道吗？我们邻镇那个杀人案子告破了。昨天杀人凶手都被抓起来了。今天死者的亲属敲锣打鼓给带领县公安局刑警队破案的镇派出所的干警送去了锦旗。”
“哦。”我漫不经心的应道。邻镇这半年来先后有5个人失踪，后来尸体都是从一个天坑（注：是天然生成的垂直深度达到几十米的天然溶洞。）里找出来的。都是用刀砍死的，身上值钱的东西也都没有了，是典型的抢劫杀人的案子。刑警队的人在这里蹲点破案都三个多月了，据说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一下子就破了。
他见我没反应，急了，“你不信？凶手是几个15到16岁的年轻伢子。他们都是结拜兄弟，说是成立了一个什么豹帮。那个帮主大哥的老爸是个老师，祖传的制酒曲的技术，因为教师的工资低，平时也喜欢酿酒卖，赚点零花钱。”
我一惊，问道：“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洪师傅想了一下，说：“贺老师，对，贺老师。在村办小学教书。他的儿子据说在学校里读高一的时候就是因为打伤了人之后才被开除的。”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同我比力气、半夜梦中哭泣的小男孩，我呆住了。
洪师傅继续说：“据他手下的兄弟交代说，他们是半夜出去通过杀人来练胆量的。第一次杀那个过路的老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下手，就是贺老师的那个儿子首先拿着杀猪的砍刀，把人砍死了后，逼着大家拿刀子砍尸体的。后来大家都有了胆量，又先后劫杀了四个人。如果不是刑警队进驻得早，被杀的人恐怕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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