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家乡 祖国（组诗10首）

[苏堤春晓诗歌]

家　家乡　祖国（组诗10首）

家（２首）

回家

我看到了我家的门楣，沧桑的砖瓦
经年的对联已经褪色。就像那些忧伤的往事
无声隐去。枣树，伸出不屈的枝条
寒风中，坚守着一年到头的孤单与铁的颜色
目光触及之处，我感觉到彻世的寒冷
和一个家族血脉的春夏秋冬，前世来生

来不及唤声母亲，泪水早已盈眶
满院的空旷和背阴处斑斑的积雪
年龄大了，眼泪也来得容易。前些年
父亲走的时候，我还觉得看淡了生老病死
如今，母亲孤单的身影与挪移
就像屋顶一日三餐的炊烟，挥之不去

常回家看看，看一次就少一次
家中的安宁让浮躁的尘世缓慢沉寂
许多事情，包括那些曾经的喜悦
越来越远，遥不可及。而院落中的砖石
承载过太多的沧桑，依旧一言不发

10.01.01

玻璃花

满玻璃盛开的鲜花，我想到了儿时的乡下
那间生我育我的小屋。十七岁之前
我在每一个冬天都能看到这样的花朵

母亲是晨起最早的人。鸡鸣之前
她把院落中的柴草抱回家。尔后在灶膛里点燃
让小屋的空气暖和起来

玻璃上的花朵不会枯萎。在我起床的时候
热气顺着窗户与玻璃向下流动
空气中弥漫着柴禾的烟味与粮食的气息

太阳升起来了。光芒从干枯如铁的枣树枝间
零乱地爬上麻纸糊的窗户，淡黄的颜色让小屋显得明亮
透过模糊的玻璃花，乡下的冬天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太阳越升越高。玻璃花开始生长
那渐渐变幻的景象，就像夏天的一场透雨
落在村外的禾苗上

更像母亲少有的眼泪。她从不愿在儿女面前悲伤
十七个年头啊，在我从那间小屋走出去之前
像她精心照料的一株幼苗，有玻璃花罩着

09.12.17

家乡（５首）

在大雪的缝隙里，家乡

家乡地势平坦，是黄土高原的小部分
就像祖国是地域辽阔的山河，家乡
就是一朵小花，就是一株春荣秋枯的草
在大雪的缝隙里蓄势待发

今年的粮价比往年意外的高
乡民们的心情，比往年意外地惊喜
觉得这满世界的大雪也不再寒冷了
他们把雪看成了来年的祥瑞
心底涌动的春情和脸上难得的笑意
在枯萎的北方村落，被掠过大雪的寒风
到处散播。土炕上的一日三餐也有滋有味

啊，这来自大雪的寒冷与来自低处的欢喜
能够抵御多少风雨。在家乡的土壤里
尘世的艰难早已根深蒂固。乡民们的日子
也早已根深蒂固。他们的理想
不会比一只麻雀的理想有些许高贵
而他们的隐忍从来都不会远走高飞

在大雪的缝隙里，我的家乡
以惊喜的笑容迎送着冬天里的每个日子

09.12.20

温泉水滑

我的家乡有几处很不错的温泉
最早开发的奇村之后是顿村之后是大营
据矿物质佐证，奇村的水质最好
而顿村，被山西的一位省委书记
命名为三晋第一村。亲笔题字就立在路口
这位书记卸任后，牌子也随之消失了

然而水还在，热气腾腾的水
每天都在流。那么多的党政机关机构
企事业单位在这里修建了培训基地
那么多富起来的人在这里修建了度假村
那么多天南地北的女子慕名而来
原来的穷乡僻壤，瞬间开放

这里名车荟萃，人来车往
满街的性感像暧昧的风到处流传
四川与东北的女子最多。青春不会虚度
赶上大专院校的寒暑假，学生妹
就能在一个假期中攒足一年的学费
而那些离过婚的，吸过毒的，被抛弃的
只要装得嫩，照样能够养活自己

街市上的店铺也繁荣起来
当地的村民习以为常地谈论着暴富
谈论着某某小姐被大款包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谈论着那些贫穷的女子如何利用身体
在几年之间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光顾这里的人大都以泡温泉为名
其实也就是冲温泉，泡的人很少
在这里受到了培训，增进了友情，做成了生意
戏称扶贫。风水轮流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前仆后继的女子们，从东南西北中聚集
又向东南西北中散去，如影随形

温泉水滑，家乡的温泉很有名

09.12.20

大雪之中的刘庄
（同学赵凤琴女士之婆婆病故，我、郭天文夫妇、贾嫦娥、赵林伟去刘庄祭典）

大雪严严实实地封锁了刘庄
白雪之上，我没有看到一只飞翔的翅膀
炊烟也没有看到。死寂的气息
纸扎的仙鹤在冬天的风里
佯装飞舞

刘庄是华北大地的一个小山村
我看到它只傍着山而没有依着水
关于耕作、关于农事的话题已被覆盖
偶尔有衰草暴露的地方
三五成群的牛在移动。它们低头觅食的专注
表达着对这个尘世的依存

还有什么能够表达爱？在雪野
在寂寞的村庄。时光真是个好东西
它把尘世的云烟打磨的不动声色
就像山村通往外界的小路，悠远而漫长
送丧的锁呐，高一声低一声
一个人，一生
就这样走了

关于刘庄，一个惊心动魄的事件
与这次丧事无关。抗日战争时期
小日本在一个上午，将这个村庄的二百多口屠杀
原因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皇协军
被土八路铲除。而能够庇佑他们的
却是村庄背靠的群山。大多数的村民
在惊慌失措中躲进了深山

近些年来，不断接到的请柬
有一半以上与送死发丧相关
而我看到的悲伤，却没有一场眼泪打动过我
就像村民们回忆血洗村庄时的表情
那些孝子贤孙们，忙着迎来送往
也许他们的悲痛，会在灰飞烟灭后
隐隐发作

09.12.19

寂静的滹沱河

想这漫长的冬季，滹沱河
应该如我，偃旗息鼓
巨大的冰河寂寥无声
带不走沿岸的群山与岁月
它有更多的无奈与寒冷，说给
草蒲，说给偶尔过往的鸟雀

普遍的光芒铺陈下来
在凹凸不平的荒野上瑟瑟颤抖
这是人世间最公允的温热啊
散落在大河两岸的村舍
炊烟依旧

广阔的风，声势浩大
在树的躯干与河面上东奔西突
纵然昼夜不息，也唤不起涛走云飞
一如我二十年前的勇气与爱

自知我拥有的爱，愧对这满目消损的山河
但我，依然爱的一往无前

10.01.13

在这场雪中想你
————缅怀元好问

一场大雪覆盖了我
看望过你的乡间小路
我坐在现代的城市里
周围有暖气和茶
五公里之外便是城郊
是你残败的家园
一如你心中的美人
年长色衰。你用壶中的酒
燃烧漫长的岁月
你把热爱与生死不渝的
情怀，用泪水写成诗
写成一个诗人的风骨

山河没有太大的改变
就像这场大雪
最先覆盖的
仍然是寂寞的汾河
与贫穷的烟火
寒冷自古在最低处
在你心忧炭贱愿天寒
的草舍中。那风中的
野史亭与你雪中的身影
距离你高贵的血脉
家族和一个朝代
究竟有多远？这人世间的
苦难与沧桑啊

祖国永远是诗人的
祖国。是你眼中的泪
与身体里的血
我能够在大雪之中想你
在安闲中想你
说真的，也是在想念
这一片好山河

09.11.11

祖国（3首）

让一场大雪说出冬天

让一场大雪说出冬天的寒冷
让枯萎的鲜花说出春天的消息
让满地的落叶说出秋天的寂寞
让凋谢的村庄说出可爱的祖国

我是一滴水 在李白的瀑布里
飞流直下 我是一滴雨
在汨罗江上敲打屈原的忧郁
在老巢的 天涯的诗歌里
我找寻尘世的热爱 王者归来

登泰山而小天下
我在孤窗寒雨中守护的山河
所剩无几 就像我一生热爱的家乡版图
被赞美的支离破碎 五岳归来
红尘冷落 江山依旧

我的祖国啊，诗经中的祖国
我爱你的香草美人 衣袂飘飘

10.01.09

谁能收留我赎罪的灵魂

感谢宁静的夜晚，让我自由自在地想
想我的女人，这尘世间唯一清白的尤物
想我的故乡，这美好山河中沧桑的一叶
想我的祖国。在一场大雪之后的匆忙与冷漠
想我身旁的空气如何变暖，如何享用
一再被强调的关怀与恩德。如阳光普照人世

即便如此，也无法消弥我内心的寒冷与寂寞
我想到了通往长安的古道，李白与月亮
想到了荆楚之地，江边的屈原与流放
那么多的诗人，爱过的生死不渝的山河
还有酒、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世间的沉浮，与我何干？我备受煎烤的命运
诏示着什么 我的罪恶与邪念
我的越来越冷漠，我的越来越脆弱
在宁静的夜晚，我欲哭无泪。那一场痛哭
是在爱人的怀里，我的眼泪有家乡泥土的气息

我在哭养育过我的山脉与河流。更多的时候
我在向它们诉说我的心声，默默相对
我流浪的脚步没有灯塔，像一片树叶找不到归宿
谁能收留我赎罪的灵魂？从离开母体的那一瞬
我就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我的脸上
刺着金字，双手的枷锁。宋朝的囚犯

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无法说服我的内心
就像日渐残损的苦难工程，任凭雨打风吹
当祖国的版图在我的心灵缓慢打开，我颤抖的心跳
与眼泪，便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夺眶而出

09.12.12

感恩生命中的每段时光

我用感恩的心感谢生活，感恩生命中的每段时光
我没有夸大我的幸福，也没有忽略我的苦痛与悲伤
比如天地间的一场大雪，或者一场灾难中的幸存者
我能感受到生命中的沉重与太多的无奈与欲哭无泪
还有在许多场合必须说出的话，违心的表态

因为我无法超越这个世界。无法脱离日渐变坏的空气
无法成为李白或者屈原，如果我悠然见南山
我将无立锥之地。尘世的风比以往的岁月更加浓烈
到处是钢筋铁骨，到处是水泥高墙与一张硕大无比的嘴
溥天之下，我看到的山河依然壮丽

血肉之躯啊，我的、你的、他的。短暂的一瞬间
而江山代代传承。我们永远成不了主人，从古至今
我从一棵草爱到一棵树，从家园爱到社稷苍生
而真正热爱江山的人便是享受江山的人，他未必爱过我
我看到了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和汩罗江边的孤独无助

然而我依然要热爱你。因你的存在让我的爱有所依
我离开母亲与家乡后浪迹天涯，在生命的最低处
我看到的江山字字血泪。命运如此脆弱，不断的挣扎
依然不能证明自己。当我的生命进入另一个生命的时刻
才感受到我沧桑的山河，需要我用生命去热爱它的每段时光

09.11.29
_________________
http://blog.sina.com.cn/sjb2008lxr

[白水]

提读
盼与其他诗友多交流

[苏堤春晓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