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周庄"莼鲈"味

[禾源]

寻觅周庄“莼鲈”味


禾源

上海笔会一结束，我即悄悄地前往周庄。一路上我的思绪与车的轮子转的一样快，从村子转到周庄，又从周庄转回村子，“村庄”二字成了轴承。
农家人聚集而居的地方叫村庄，我的脑子里多次重复着这个概念，想从中能找出自己村子与周庄有一种理所当然的亲缘关系。
我知道村是村来庄是庄。村夫对野老，庄人配庄主，村与庄区别还是挺大的，寻找亲缘全是因为我对周庄想拥有一种亲情的爱。
周庄的热闹的确不凡，游客穿梭，南腔北调凭风轻送，来往的人群中还有许多背着摄影包，挂着记者证的，凭经验敢断定有一项大活动。果真如此，原来是周庄旅游文化节，国际名模在这里决赛。这些的热闹我只是囫囵吞枣般的咽下，因为我有着一种代表村子来攀亲的情愫，努力寻求的是那种亲缘的契合点。
水，周庄的水，我首先领悟到了就是这水的魅力。这里的水静，静得能把房子和绿树复制得纹丝不动，静得让人们不知自己的走向是顺流还是逆流。
来往的小船也是静静地驶着，一橹一桨的吱呀声和划水的哗啦声，摇船阿婆唱的吴歌侬侬声，随船来而近船去而远，一样样听的真真切切。想像中这里若是传出马达和汽笛声，先气煞的一定是水，然后是前门后门码头的浣衣女。
在村子里我总喜欢面对着静静的水，照着自己的形骸。看到这水，过去兴趣再次萌生，我走到一家码头，面着水照，寻味童年，这湿漉漉镜头，看到了自己身边船上小女孩倒着头在看书，看到了摇船阿婆头顶着水打瞌睡，童贞的嘻嘻欢笑，笑出了中年人的哈哈声响。
水，周庄的水，与村里白鹅浮影，落英漂流的溪水，与洗衣的女孩说手被鱼儿亲得痒痒的村边溪流一样，一样浸渍着安详和谐，一样隐藏着洁静禅心。
虽然说周庄是“七里一纵浦，十里一横塘”，水为街衢舟为履，然而千百年来的泽国求土，不仅是“桑田美池，阡陌交通”，也是“屋舍俨然，弄巷纵横”。这巷道可以沿溪而行，也可以庄中而贯。若说周庄的河是脉络，那么这石块铺造的街衢可以说是骨。于是我便提履赤脚而行，用肌肤去感受周庄坚硬的骨性。

我熟悉石性，它知热知寒，日晒则热，树荫则凉。我熟悉这样的路，它洒满俗话俚语，晨出问好，暮归报安。
我沿街走入张厅又到沈厅，用脚读着石板路的每块石头，用心体会着每一关节的骨性。
“江东步兵”张翰“莼鲈之思”毅然返乡；周迪功郎“舍宅为寺”，民瞻功德，周姓冠庄；财神爷沈万三，千家店庄，万里生意，朱元璋称帝时捐建南京城墙三分之一；他机灵让猪蹄姓万三，糊涂犒劳官兵，被贬客死他乡。陆龟蒙兴作《告白蛇文》与白蛇签订友好相处协议，刘禹锡永居“清远庵”……。
我坐在河边的石条上，脚磨着光滑的街石，心揣度这些粗糙的历史故事，感悟中周庄的“骨”和我乡村的骨骼一样，是一幅“禅心道骨”的“骨”。
村子的大爷对能走出村弄的人总有这么几句告诫的话：“人怕出名猪怕壮”，“铳打出头鸟”，“风急劲草折”……这些话用周庄的方言说，就是周庄巷弄中的俗话俚语。
周庄，河分经纬，桥贯一统。庄上的十几座桥就像姥姥自制十几枚布扣，把两片的老屋紧紧地扣在一起，千百年来依附在水乡泽国上，风来挡风，雨来遮雨。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歌谣，是庄上姥姥在缝制小外甥褂衣纽扣时唱起，是庄里外甥穿着褂子，依着桥栏，看着船儿唱着。外婆的关爱缝在小褂衣上，从桥一端寄来；外甥的想念又从桥的这端凭来往船儿捎去。这桥不仅架通庄里的两岸，还架通了一代代人的情怀，架通了天下有缘人。
走过万三之弟沈万四建的“富安桥”，自然想起“苏湖熟，天下足”的江南富足，想像到沈厅门庭若市，会客厅里一茬杯子还冒着热气，又换上新的一茬。
来到了“贞丰桥”会看到唐寅摇扇而过，会听到从“迷楼”里传出陈去病、叶楚伧、柳亚子等南社词人品茗调侃，会听到“小占南湖一角天，剪灯楼上月如烟”的吟唱。
踏上“钥匙桥”也称“双桥”，领会到这名字全是缘缔，取形而合意，一把钥匙佩在周庄上，锁住的是古镇的风貌，是画家陈逸飞的《故乡的回忆》和古镇一样的浓浓乡情。打开的是周庄进进出出的大门，让周缘结八方游客，让周庄凭一帧邮票走向各地。
桥，周庄的桥，一桥一样式，一石一故事。走到这桥上，就会足登万里，思通千载，我从桥上一步跨入村子，从周庄人家“围堰圩田，架桥跨圩”想到了村里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他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村与庄”为求生求富都一样的智慧和不屈。
走进周庄，我找到了周庄的“莼鲈”之味，嚼着它，满口是：水隐禅心巷走道，宅藏诗情桥通津。
走出周庄，我找到了村与庄的亲情，爱着她，心中恬静着：古树照水影浮鱼，青苔绿瓦庇老屋。
周庄，走进你时我带着村子而来；走出你时，你成了我心中的村子。我爱你周庄！

[William Zhou周道模]

以夏天的热情欢迎新文友！

我去周庄曾留诗，君过周庄赋宏文；只因周庄人挤人，汗如雨下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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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

[荷梦]

没去过周庄，读着您的文字算是神游了！
欢迎新朋友禾源的到来！期待着您更多的佳作！


道模兄所讲的人挤人，是现今旅游胜地的共病，好好的清幽之地变得喧闹了异常，真是大煞风景！

[冰清]

史迹烂熟于心，思绪翩翩起舞。提读。

[老小]

漂亮的文字，出众的才思。
佩服，佩服。
咂摸，玩味。

在下也有关于周庄的一篇短文，贴出来，以就教先生，就教各位大家。


周庄流水线

周庄的双桥，被陈逸飞作为素材创作了油画《故乡的回忆》；之后，油画被石油大亨阿曼德·哈默博士高价收购；再之后，哈默访问中国时，把它作为礼品，送给了邓小平；再以后，这画又经陈加工，被联合国印制为首日封；再之后，周庄中外闻名，周庄成了旅人们梦中的水乡。
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走到了周庄的边上。既然走到了边上，不进去，该有多遗憾！那可是梦中水乡。就像拿到了大学的通知书，不去大学深造一样，会让你抱憾终生。于是坐旅游公司的大巴去周庄。

乘上大巴，导游即开始讲述周庄的过去、现在、未来；便讲周庄过去是一个“孤岛”，去周庄只能坐船；如今周庄修了周庄大桥，去周庄可以长驱直入；导游接下来讲陈逸飞，讲陈逸飞是周庄的恩人。陈逸飞之后，周庄便人流滚滚，财源滚滚。

进了周庄，才感觉周庄很类似一个工厂。扑入眼帘的是与外面毫无二致的水泥楼房：一样的瓷砖，一样的铝合金门窗，一样的茶色或者蓝色玻璃；一样的铺面，一样的小贩，一样的叫卖吆喝，只不过多了点吴语的软侬。这水泥楼房似是栅栏、似是围墙。买过门票，进了这栅栏、围墙，才发现里面距今900余年的历史古镇，黛瓦白墙。

尽管五一旅游黄金周早过了，但来周庄的人依然很多，多得周庄依然人满为患，摩肩接踵。于是人们簇拥着出沈厅，进张厅，然后簇拥着在陈逸飞画过油画的双桥上留影，然后再簇拥着到河埠头去乘船，游江南的水巷，在船上依然是照相摄影。

一切都好似工厂里的流水线，机械、单调、程式、匆忙，想慢都慢不下来。

“桥从前门进，船自家中过”的江南民居，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风情，本该是非常古朴，幽静、悠闲的，而今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满街是叫卖声、兜售声，嘈杂、喧嚣、无序。即便是导游解说，在同一屋檐下，你可以同时听到几种不同的声调，不同风格的声音，一似工厂嗡嗡的机器声，一似市场的喧哗声。在船上，耳边也不是悦耳与高雅、悠闲的唉乃声，而是船娘急促的喘息和不停的告诫：坐好了，别掉下去！船娘忙着摇橹，忙着招呼船客，提醒他们别只顾照相，而掉下船去。船娘悠闲不得，船客亦悠闲不得。船客忙着拍照、留影，船娘急着送走一拨客人，好去接另外一拨。

过了双桥，钻过里弄，坐罢小船，游周庄的工序就算完了，接下来就是去酒楼吃饭，吃周庄满街飘香、逢店即售的万三蹄。

周庄是去过了，而我有一种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感觉，仿佛额头、面颊，亦或身体的某个部位、某个部分被贴了一纸标签：去过了周庄。

坐在返程的车上，回味的不是万三蹄的余香、江南水乡的韵味，而是导游的片言只语。周庄之所以历900余年而保存下来，之所以在文革中未被红卫兵破坏得那么严重，只缘周庄是封闭的周庄，只缘进周庄必须乘船。

而今周庄大桥通了，大车小车可以长驱直入；而今周庄中外闻名，游客成群结队，蜂涌而至，周庄福邪，祸邪？陈逸飞恩邪，罪邪？一切都似无定论。

这些，我以为自己是流水线上下来的次品，到底还不够规范，不够合格，否则，如何会来这不中式的念头，会有这怪异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