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品《川》

[南国杜鹃]

文/南国杜鹃

李兆阳先生的组诗《川》在美华网的“心醉天地”版块一经张贴，就引起众多的点击和热烈的跟贴回复。也是我在美华看到的最有分量的一篇诗，可以称之为“大诗”。当然美华绝不是缺乏好诗，缺乏好诗人；而是缺少的“大诗”。所以荒田先生有言：“全诗一气呵成，逶迤而来的，是东方神秘的精神。这肯定是李四的代表作。我想，本世纪第一个10年的中国现代诗选本，该纳入这一首”，不管是这是荒田先生的溢美之词也好，是肺腑之言也好。能够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李兆阳先生应该感到知足了。

还是让我们来了解这本诗，这“本”诗（我觉得用本才与作品本身的厚度相配）我看过第一遍，就有点爱不释手了。于是我又学小学生一样抑扬顿挫的地朗诵了N遍，诗歌是需要朗诵的，特别是好的诗歌，朗诵就是铁匠的铁锤，优美的诗歌是会越打越亮的。《川》就像一个明媚皓齿的女子在我的胸中渐渐亮堂起来。

《川》不是一个一览无遗的纯洁得如同溪水一样的山妹，《川》是一个经历了无数的风月有无数故事而又不改忠贞的奇女子，让人总想去探究，但是总不能穷尽其风光。李兆阳先生的开篇点亮“引子” （谁能溯流而上/找到水的源头呢/谁能顺流而下/找到水的尽头呢）。在这里“川”是一个美丽而有神秘的精神载体，可以理解为更加深层的哲学上的“道”，诗人就是上下漫漫求索的掠艳者，是引子中的“谁”和正文中的“你和我”。李兆阳先生在通章中没有明说，所以给了我们一百种解读的机会，《川》也因此而风情百媚。

我们先来欣赏第一章（节选）（大河/大水湟湟/河面浮一页书/一枝草，还有/一支香/牛蹄走入河谷/走向水边/日落/夕光照亮牛背和你/灰白的胡子/让你睁开眼睛），此章是全诗的开章，也可以说是女人最美丽的眼睛，透过它，我们就可以把脉全诗的走向了。单纯从字面上理解湟湟水面上“草/书/香”，可以看到一种自然的与人文的和神秘宗教的交相辉映，可以预见“道”和“求道者”的自我的完善与发展历程。“牛”在本诗中出现应该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是人类初期的一个拓荒者的形象，“牛”那时应该比现在的人类还孤独。一切繁华似锦的今天，就是滔滔河水衍生出的万物，我们就是草就是书就是香就是牛就是人，就是那些撩人眼目的现象，真理正躺在那落水露石的河滩上，那些或浅或深终究将成为化石的各种生命的脚印里。

我们接着来看第二章（第一天/大水骤发/大水漫过山谷/猿啼声声/船号//大水滔滔/朝发白帝/暮入江陵/我们把自己交给水/我们把自己交给水//一纤/一夫/一背/一步一印/哦脚印深深/汗水/血水/血印/川流不息/我们在清晨听到船号声/我们在夜间听到船号声）。大水骤发，大江一泻千里，就如同无常的历史，我们就是历史匆匆的过客，有许多的无奈，猿啼声声让我们落泪，让我们落泪的还有历史在纤夫背上深深的勒痕，所以作者用重复句发出无限的感喟（我们把自己交给水/我们把自己交给水）。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这就是“道”啊，水是不是“善”的，水不能告诉我们，于是人类有了无法避免的恐惧，只好祈祷于水，姑且把寓道之水当作神灵。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出发，“朝发白帝暮入江陵”。人类就是一个肩担重负的殉道者，是上苍赋予的角色，但是人类现在还不能自觉的意识，“我们在清晨听到船号声/我们在夜间听到船号声”，这充满整个历史启蒙阶段船号声有别与鱼的欢乐，但我相信有一天会衍化为江上的浪花和春天两岸扑鼻的蔷薇香。

第三章（节选）（你看见自己尾随一群鱼/在黑暗中游弋/追逐水纹/从上到下/从月光游向月光/你游过一个又一个时光结/游过幽暗/你看到一片光/遮盖另一片光/看到自己成为一页书/又一页书/夜静人深/你默想那些余留的声音/大水几度冲倒廊宇/几度兵戈/几度尔兴尔灭哦）。此章中，作者化身为一尾旁观的鱼，静观历史自然的演变，“你游过一个又一个时光结”，“你看到一片光/遮盖另一片光”，在一堆堆历史的废墟上，看到了历史的虚无甚至是虚伪，这是不是就是自然历史发展的规律呢，作为一个纯粹的诗人，可以指点江山，可以激扬文字，但是历史的轨道不平行于诗人的目光，最后我们也将成为一尊陈旧的鱼化石任随东西南北的风评判。

第四章和第五章好象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娥”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的出现，是自然造华为人类祭起的一面鲜艳“大旗”，她虽然从根本上是虚妄的，但是在现象上她又是实在的，我们可以感觉到她如玉的芳香，她一笑倾城的无穷魅力，所以诗人说，“娥/那些马和酒总是属于你的/那些攀援石窟的手总是属于你的/还有那些夕阳”，女人就是走下神坛的“仙子”，是荷尔蒙不愿起齿的靶心，无须谴责。只要在充满猿声、箫声、杀伐声的求索途中，有人结伴而行，我们就把把泪水、血水偷偷的放在心中发酵，而把秋天最丰硕的景色现给她，“娥，那些水声而上的/那些水声而下的/那些水声中央的//血光啊”，你是不是能够体会，在鲜花和美酒背后，人类那灿如明月的苦胆。

李兆阳先生是福建人，后移民美国，有深厚的学术背景，是化学和法学的双料博士。目睹了东西方巨大的文化差异，其差异也必然在心中产生思维的裂变。这也是此诗能产生的一个很重要的背景，因此在第六章和第七章中折射出许多迥异的社会的现象，“循西而行/我们看到许多塔/许多企盼/许多膜拜的双手//我们循东方而行/我们看到许多楼宇/许多船/我们经历月色/许多歌声/许多酒/巧笑涟涟/一笙/一歌/一重天地噢珠帘满卷）。但最重要的是诗人的沉重的反思，“我们穿过一座又一座桥/一次又一次我们回头，凝视”，诗人不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的“愣头青”，只知道一意孤行，诗人是思想上长满“花白胡须”的智者，要用自身的经历启迪那些后来者，如何让后来者在前人的脚印后面，踏歌而行。

最后一章也就是第八章，全章洋溢着浓郁的禅意。面对“那些跌落的鸟/遗留的鱼骨和/消失的鱼纹？”和杂乱的脚印，我们还是要回归自然，让“让牛蹄走过河谷/种下萱草/点燃第一支香”，让“就让这些远远地飞起来/就让这些远远地落下”，南无，就让我们在河谷享受阳光下的那份宁静嘛，我们已经成熟，就像那火红火红的柿果，太阳就在我们的心中，四季就在我们的心中。


吴祝平，笔名南国杜鹃，江苏南通如东人， 89年毕业于苏州大学。散文、诗歌等文章散见于如《中国作家》、《中国文学》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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