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之思

[侯歌]

《诗之思》

充满隐喻与思辨的长诗，自觉自省的切入虚构与自在、词与物、言与意、想象与真实、传统与现代、文本操作与阐释等多重意蕴的沉思，核心直接指向：“诗为何”这一诗性的抽象本质。
——（曾是刀客评语）


一

那是一个巨大事物的开端
犹如蚂蚁咬住的一点
耗其生命也不能完结的
永远的未知

诱其知性深入……犹如黑洞
目光，借以照亮的烛火，远远地
随万物流转，消失，那也是
结晶的方向

旋律滋生之地，那稚嫩的芽
生出晶体模样，蜿蜒的曲面
波光潋滟，音乐散失，那些泛音带走了
最好的棱角

耳蜗涌集了物质的隐语
仿佛谁在诉说，对着无形
谁在倾听，那是借以想象之眼看到的
不在的巨象

二

那是一个让人猜之不透的谜团
聚以人形的迷宫，和树叶相仿
那脉络清晰可见，被视网
网住，那视网，在

想象的目光下，看，看，视网中的
孩子，那正是被看到的，活泼诞生于
边缘，像地平线上的日出，一次次
激烈冲突之果

我们借以解释的自身，恰如一块
释放着能量的“冰”，那种子，借以
展开的全部，联系着永无完结的
过程，生生灭灭

不，不是“什么东西能存在”的事实值得庆贺
是提出问题的事实值得注意
这是宇宙间最大的秘密，在
发现者的身上

三

那是一个快要爆裂的边缘
那是一个快要消失的边缘
像花蕾冲破稚嫩
种子打破沉默

卵壁突然不再，自我霎时
融于周围的世界，也如卵黄
掉进水里，火红的太阳
溅起霞光四射

那是一个音乐之春晨，诗意
薄雾般笼罩，苏醒之力
蕴积梦境的怪物，急欲
破壳而出，趁气流衔接

约束松懈，一种妥协的结果
密布的阴云倾覆，奇特的图形
出自镜中，观者，无法解脱的
角色，不知此在何为

四

那是被看见的东西
乘以光速到达的地方
热焰来不及凝固，在
消失以后重现

有一段让看，也让听
有一段什么也不让
只把惊喜告你，不知怎么
回事，神奇的魔术

那只无形的手，让你
去变，把你变成这样
除了它变得是真的
你变得都是假的

熟悉的后面，正有
巨大的陌生，精彩的
神秘；隐隐的音乐传递
形象，让你模仿剧情

五

看见，眼前的景物
金蝉脱壳，只是一个
壳；乘着光速，我们
只能到达表面

也能触及边缘，花瓣
背后什么，看不见，像
二维面临三维，挨得多
近，也无法到达

没有光，借以到达的
看见不存在；那物何在
昙花一现，宇宙也如
萤虫在夜空一闪

银鱼点点，落入视网
忽而离散，凝神屏息的
一瞬，花蕾爆裂，花粉四溅
美不胜收，娇不堪言

六

那动力催人不得休息
每一个细胞都是燃烧的火炉
那种火一经燃烧就不会熄灭
个别的你身处漩流并不由己

混沌中清醒的是一种天生的造化
未清醒者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但随之醒来的还有一切担忧
劫后余生有一种切肤之痛

分离与隔膜成为可怕的焦点
所谓时间竟使彼此互为观点
一体也将矛盾至极点，有形的世界
无形中同观者一道，正烟消云散

停靠在现在的一张画面上
生命把你围拢，燃烧
欲使你变成周围的一切
变成照亮连你在内的一切的火

七

那声音传至耳边已变得柔和
像风吹麦浪
那声音隐有雷霆也已锋芒不显
像音乐的力量

再无法震裂坚固的卵壁
那隐秘的漩流，极速静止，已
不为所动，像自然奈何不得
一粒种子

那里有它宿命的由它支配的命运
上苍也不能随意绽裂
漏出致命的响箭
划出恐怖的幻觉

那是终有一时崩裂的征兆
不复存在的一切曾经绝望的
只一个声音，像再没有外来的频率
引起共鸣

八

这种存在：鱼缸里的鱼
一种深刻的启示，灯光下
揭开了进化巨著的一页，什么
偶然使彼此远距

对象，观之，即有深渊
触及的空间，即是深邃的宇宙
围绕这鱼，层层涟漪绽开
传递着信息密码

一个个幽闭的所在从久远的
消逝之处再现，通过小小气泡
浮上水面，水草在长，一部分阳光已
曲折地变为绿色

有些翠绿，历经沧桑，已变做
柔和的灯光和好奇的目光；鳞光
和着满天的星光微颤，那是一种
溶入水中的音色

九

那是紫光描绘的图景，视网外的
小鸟自由自在，振翅即构成精巧
引起渔人惊奇，惊讶，网上镶嵌
海市蜃楼，那里

市井繁华，蝇蚁匆匆，所有的
活力被禁锢在重心之内，目光
也无法逃脱；网外的小鸟，别一种心情
令人无以言表

经验之海，光波潋滟，鱼儿不曾
改变呼吸方式；氢氧初衷，甜蜜后果
认识之芽，升腾之焰，也如星球
表面蔚为大观

也如迷惑之潭，大树叶茂根深
不能自拔；拘囿之地，明白之时
群星璀璨，银鱼点点，谁在撒网
谁在梦境构思

十

多少个黑的白的小点遍布宇宙，柔和地旋转
有谁切开过，假如能够，里面可曾有其它颜色
每一个小点？每一个小点都包藏热烈的交响
像种子静静地等待？等待柔丽的时光

可曾是切开的伤口，那叶瓣的露滴
还折射温柔的灰色……对立之物，已是
平和地相处，也如浅的羽毛，深的
瞳孔，那是隐秘的发现

谁曾让眼睛睁开了，竟为色彩迷惑
红色，把丢弃的东西给了，可是花朵？
绿色可是叶子？那些颜色
可曾是颜色本身？诗曾为之陶醉的音乐

灰色的背景似有亮光一闪，什么
飘至耳畔，奇妙的海滩……五光十色
不是给眼睛看的，却给感觉以色彩
斑斓，清晰的画面，经钻石之刃，优美绝伦

十一

圆，是不能消失的本质
形的本质；形而上的弧
是我们平坦的片断，曲折
只是圆的变形

所有的力，物质
显形于表面，巨大的张力
凝聚成唯一的形式，均衡
妥协，不得已的存在

那花瓣被撕扯得，既有
生它的土地，也有阳光
星光，多种艺术眼光的
杰作，也是它自己，在

圆的内部飘落滑翔的芬芳
数不清的细小圆点，时而
连成线，时而连成片，仿佛
暗示着认识的密码

十二

光谱，赤橙黄绿青蓝紫
每一个颜色代表一个声音
不同的频率，不同的位置
不同的物质

画面，声音的假相，令人痴迷
奉命而行的小小粒子携手，去
帮助种子发芽，沉睡的，梦境
孕育着意境

凡间，地头的叶子翠绿。仙姿
一段美好时光，虽属死的注释
完成的方式不同，毕竟经历了时间
根须抓住天壤，尽量汲取能量

乐章
无以言表
静静演奏的片断
在晨露里的虹桥下震颤

十三

桌子，一眨眼，没了
一群激烈运动的电荷
不过是表演成那样
从点，到线，到面，塑造形式

随即厌倦，解散
不会动它它就不动？不
从没停止，它，它的包括
包括它的，它在哪儿，那儿正在消失

不管是偶然成为什么
它都在消失，从有到无，须臾不停
它要变成一种什么？脱离了想象的
想象之物：无以描述

正因为无，所以有，那是对它
的无及无尽的描述，都是在说
无的存在：绿叶来自于光，来自于
比瞳孔更深的黑暗

十四

那是突如其来的空间
无数粒子绽放，来得及
层层展现；来不及，即
凝聚成为事实

慢慢的，可供欣赏
细细的，可供品尝
为何不用其它方式
不是你，不可思议的

叶子选择了手，捕捉美
让生命在那滞留
去看所有所失
经历一场陶醉

那是被命名的梦醒时分
时间以其真相闪现
无以经验，无法形容
只能静静忍其遗留

十五

就像一只大鸟选择了一个地方
它认为是安全的
不是认为是觉得，本能地感觉
它的本能属于精神：一种契约

谁让它这样做了
连它也不知道，但它知道这样做对
那是它的生命告诉它的
它将延续下去

就算它是暂时在这
这个地方会消失，但它不会
因为它有翅膀，早已
学会了躲避灾难

它不会等到未来，但它已把
属于它的精神注入未来
一步步和它的缔约者接近
直至永远，不会是一回事吧

十六

物质本来就是一种精神
就其本质而言，物质并不存在
呈现给概念的，只是它一系列的外壳
语言也休想把它抓住

语言也确是一种物质
具有物质的一切特性
一说出来
即消失在纯粹的精神之中

逻辑之网
把人网定
概念制造者的命运
受一种精神的支配

在从无到有的过程中
在时空中
在人为的概念中
逐渐丧失了自己

十七

难道还有什么比那更大的隐秘
只用了一颗小星星
就蕴育了能说能看的生命
那阳光遮敝下的景色

被津津乐道，极尽形容
就像盲人想象的喜悦
而钻出羽翼，在光线的庇护外面
什么也看不见

在语言之外，在音乐之外
在专为耳朵编织的频率之外
什么也听不到
那些，都像是水外面的世界

时刻吸引着鱼儿上岸
当水渐渐干涸，空气变得稀薄
呼吸的方式随之改变
将怎样再现色彩斑斓

十八

谜面，随风摇曳的火
出自如水的凝望
与沉静的明眸对映
谜底仍正消融

在眼里
在所有的眼里
也如精巧的复眼
里面，清晰的形象莫可名状

目光的温度也使其溶化
穿行秀发的风
凝滞眉宇的云
结晶骨殖的水

永恒的冰
远离现象之外的永恒的静止
流星之海，已被目光灼热
生动活泼的原因隐藏身后

十九

如水的空气
把我们，词语底下的真相
浸泡，眼睛看到的
仍然是鱼眼睛里的情景

眼睛里的世界
粗糙，镶嵌于精致的镜框
和外面的世界隔绝
彼此紧紧依靠

卵壁喑喑
外面在听里面的消息
里面的听觉警觉，有所察觉
成为一种征兆

边缘不再
激烈争夺之处
平静地，也如星光平静眨眼
正在猛烈燃烧

二十

娇艳的花朵，浓烈的芳香犹如乳汁
娇小的孩子是颗颗种子，充满希望的画面
紧缩，欲绽放夜幕的焰火
静静地等待

丑陋的，带刺的小小颗粒
似乎懂得怎样把美丽藏贮
那神秘的匣内，装有神奇的
画绢，等待展现

一时，蜂蝶寻迹而来
时隐时现，若即若离的伙伴
共创了经验：甜蜜的疼痛
那是它们共同的财富

不曾脱离的感觉
封闭在水域，平静的边缘
生命喁喁，目光，借以慈柔的星光
注意地，往空中慈母的方向

二十一

时间是最好的逻辑
有些事情总要发生
某时早已在某处，等你
穿越枝节，分毫不爽

像鱼儿游向宿命的钩
钓起的一瞬，水花四溅
为时已晚，生命极限，可是
准备了多时的结果

阳光别作它途，踏上
人为之路，被任意拉长，缩短
变成种种假设。粒子湮灭
物质顿失，能量尽失

现在，本是一种假象
是宇宙假以发现之眼
看到的——本无须以看
那宇宙是看不到的

二十二

远古，对于回忆者，是
不可企及的未来。现在，
圆球表面的跋涉者
也在时间的细线攀缘

踽踽独行的生命，也
知其生之使命，孜孜不倦
地，奉命而行，有时不受自
己的影响，像严肃的母性

那可是一种延续，宇宙里
借以描述的笔，写就辉煌
一种过程，为主观局限
陷入解释之中

仁慈的梦神解开绳索，让
情节倒叙，吐出历史，消化
不良的原因一一陈列，认识，
尚未成熟之果

二十三

诗歌，花朵
沿茎叶走出的新高
也像那曲线：股票，期货
象征人类文明的标识

甚至时髦：荷马的
褡裢，弥尔顿的拐杖，但丁的
荆冠，都已过去，尼伯龙根的指环
也已重新演义

花朵依然清香，却不是
几经培育，病态之鱼，盆景中的
风景；那生命，自由不羁
远在远山之外

每一步逼近
都是对物种的考验，那蜜蜂
早已察觉花蕊的痛苦，思忖
该怎样殷勤才能赢得甜蜜

二十四

现在，你看到的
经由这些字迹引伸的
枝枝杈杈，不易察觉的
生长：物质变了，神奇积木

那粒子那时不动，此时
已做观察之眼，活泼地
捕捉，视网银鱼，翻飞跳跃
一点一点从空中消失

又剩下了满天的星星
是现在吗？你问谁
去之过去，来则未来
答者竟无语顾暇

犹如楼梯上仅隔几阶
似乎已不在一个世界了
你那片天空能通过瞳孔
看到另一片瞳孔里的天空吗

二十五

传统，遗留之种
饱含了无数无限的信息
从它那有限的形成
已通往无限之极

这是一种勇气，无论何时
那枝叶展开，都须有足够
的力量，尤其现在，正在进行
时，怀疑之眼看到

已被夺来之，正被夺过去
那壳，既已承载使命，顽强
且脆弱。随时都会终结在
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
那是不忍目睹的离别
春天的落叶，预示了一场
牺牲，大树仍将继续
却已离开目的

二十六

出生，彻底的清洗，所有的
记忆洗刷干净，天真的眼睛
没有任何知识，将从此开始
漫长的认识之旅

燃烧若不止住，势必枯竭，星光
也将熄灭；种子，梦中歇息的
图画，旋律停顿之处：音符
静默不语

那可是时间的积累，也是
星光密集，重叠；树叶堆积年轮
是时，音乐里的哭声，笑声
歌声清脆

沉重的感觉顿失，包袱，那种
极限，抛在一边，转瞬
不再是网中之鱼，笼中之鸟，人子
不再绝望如前

二十七

对于未来，你欲将为之的结果
有何话说；现在，欲壑难填
意义将死缠住新的一轮太阳
内容在形式上的重演

那是你所遗留的特征
不，你不是最初的原因
苦于探索的你
不过把你的迷惑加了进去

你想要说清什么
你什么也说不清
即使用你血肉之躯的蛹动
谁使如此血肉蛹动

蝴蝶
精选落脚之地
精神附着之处
理应肥美如尸

二十八

说出，即令断面失色
里面变成了外面，内容
变成了形式，锈蚀，令
现在一刻不停地不在

真实躲藏得更深，果肉
肥厚，极尽缠绕，使发现
变得甜美，流连忘返，乃
至再也找不到内核

无可奈何的险境
再快，也没有那厮快
手起刀落，不等看见，小
家伙早已占据了位置

说是已迟，那时
总在想要说清楚时
逃匿，余音缭绕的音乐
让人听见了看不见

二十九

你出生，既在世界之外
既在观察之眼，这世界
即被你看在眼里，从此
属于你，几经传递

假如不是偶然的机会
被风携带的信息，撑着小伞
飞跃重重屋脊，飞呀飞呀
窗棂，窗花，情窦初开

懵懂的秀目，你知道，有个地方
在把你等待；之前，
你是在内部飞行，绕轨道旋转
无暇顾及旁观

但你再不能进入平静
那是你摆脱不掉的自由
你属于自己，那是谁
借以存在的唯一机会

三十

你突现世界之外
像蚂蚁爬上了一个大球
本能地移动，非常不简单地
已经离开了既定的轨道

简单的，极速的旋转，化作
消失的光：在那里，你凭着
自己的努力诞生，向着奇迹
被看见的世界一步跨出

随即陷入速度泥沼，原先的
透明一下子变得模糊。你
获得了感觉，感觉着的世界
和感觉着的自我：突然

已感觉到被关在门外
只是一时偶然，你被甩离了
方向，原本还在冰火炼狱
现在你正处一切重来

三十一

事情不可预料，这很自然
因为，一切都在变
一只蝴蝶的翅膀能掀起一场风暴
确有这种可能，那粒子雪崩一样倒下
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摧毁粒子的秩序，这世界就算完了
掀翻屋顶的风，还是游戏，一只翅膀
两只翅膀，都没有惹恼粒子

除了规律，确有无限纷扰，像变化的
数，数的变化，一种游戏中的规则
规则中的游戏：你和自然博弈
有时候赢，有时候输

它是一位高手，既和你对抗，毫不
留情，常使绝处逢生，处于自救，逼你至
山穷水尽，像鱼，不改变呼吸方式绝无
活路：那是你走过的路

三十二

存在就是，成为自己
宇宙：一个自己到无数个自己
被复眼看到的神奇排列
每一个里都有无数个

别动，一动
就会使眼花缭乱，无数个数
匆匆奔向属于自己的组合
几个一组，自由组合

你看，那星星
无数只眼，围绕你旋转
像在台风之眼，你
处于运动中的静止

天外，正有星云撕裂
那还在你的存在之内
但是，不能过去，只过一枝
之杈，你就再找不见自己

三十三

每一个都是中心
每一个东西，小的不能再小
东西也好，南北也好
都是一场旋涡

哪怕是一个字，围绕它的
解释，不能穷尽。你看不到
一粒小小的粒子，全部围绕它
和围绕它的全部

你走不出你的中心
假如你能变成一朵花
你不说也能感到围绕你的
叶；蜜蜂，音乐，夜空

就连临近黑洞的光
在没有消失之前，也有
绕以旋转的宇宙之壁；都会
围在一个东西的边缘

三十四

那是思想的风景不是眼前
的景色：旅至疲倦的风尘
仆仆的树，纯粹的镁原子
已被绑架凌辱

甚至母亲的乳汁，眼泪，铅
一般沉重；漫长的纯洁一旦
被毁，念头，蛇一样诱使
已至自由的绝境

只有思想还能飞起，在
笨拙身躯的上空，向超出眼
光的方向看去，远不是肉所迷恋的
蛆虫熟悉的洞

回归路上的景物纷纷倒下
过去飞快地变做未来
能由来已久的蓝色天宇，一叶小帆
尚未被发现

三十五

眼睛，微妙的不对称
平静中折射出活动的光
那是欲用语言表达的所见，对谁，
执笔的手使之呈上

经历了时间。音乐，使死亡复活的感觉
那婴儿；阳光，月光，和风光蕴育的
结果。哭声震动，扬起奇妙的波浪，在
物质内部荡漾

润泽的水，带了苦涩，流淌不致
沉积，遂使生命甘甜，那是你的
自然的果；芳醇，酿就了希望，从
久远的过去开始

怎现目光，令心灵震颤，昏乱，迷
惘的，寒冷中保持了温暖的，炎热中
保持了冷静的，明眸，比星光更
夺目，令声音沉默

三十六

生命，物质内部的和谐的流动
深奥奇特，怎可洞见，难以尽诉
那微小，不在光中活着的，知道
该怎样活，默默地，决定着“存在”

转瞬即逝的步伐，似与自然同步
一个接一个地死亡，诞生，主动，被动
感知，被感知；短暂的，似无
存在的存在

无形确定有形：一切符合最基本的要求
空气，阳光，水，必定成为某种东西
经历曲折的生命之旅，必定达到
某种目的，谁也留不住

同时，借生命表示的意图呈现
晶莹即入神奇，露珠暂歇叶瓣
自然不寂寞，有多好的伙伴
共走旋律，牵扯裙袂

三十七

这是一种精确的数学存在：
那石头究竟多重，经历了多少岁月
风雨雷电，日月精华，忽然崩裂
跳出一个活物来

那是在温暖的星球，一座山上
对着无数的星球，那些星球
只是一个公式中的未知数
那公式随机应变

他怎么能不懂数学，那孩子
藤蔓上的花蕾，精巧的模样
自知，即渗透一切的精灵
形势顷刻消融

他睁着天真的眼睛
从窗口望着广阔，目光落在
地平线：无感倾斜移动
他会看到他吗：那答案

三十八

卵壁喑喑，模糊已久的
声音，开始变得清晰，眼睛
没有睁开，从来还不知道外面
有个世界在等待

被摇醒的一刻，那些物质
突然变得团结，为形状前的
准备，奋勇成蝶，色彩斑斓，绚丽
都在看不见中完成

默默传递，精巧位置，丝毫不差
谁也没有见过那图案，但都知道
自己在哪儿，微不足道的小小颗粒
将组合成好看的翅膀

那是美的天然启示，为使
视网激动地俘获，为使存在
不同寻常，奉献者宁肯自己消失
在虹桥飞架之前

三十九

从来都是你看到的
一阵风，树叶飘零的秋季
雪花；和你想象的：雪花里
翻腾的火焰

满天的星星，趁你无暇顾及
悄悄改变，那也是趁你不在时
变成的样子：你的你，在它眨眼
之间，经历了漫长

恰巧此时，别处不复存在
你留驻宇宙，把它据为己有
把它变成一种感觉：卵已成石
而你，成了一个问题

那是挥之不去的影子
你知道，所有的时间忙碌着
只是想把它忘掉：想时，你会
绝望地陷入无助之中

四十

星空璀璨，你在哪儿呢
孩子，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你在哪儿说话？微弱的
像一种暗示

总会被误解，用谁的想象
把你描摹，你的存在离你而去
带着你的当时，优雅的顽皮
难为译者措辞

透过迷宫之笔，粒子聚散
已不属于你的你终被识别，引领
穿越层层帷幕，恍隔无数，让
用另外模样走出

你从哪儿来？涟漪绽放之处
经过多少传递，精心呵护，深情
凝注，一闪一闪的星星，仍在
看你，默默不语

四十一

铅只是金的另一张脸
铁也是铜的另一种表情
氢是氧的另一种味道
碳是另一种舞姿

那物在变
清晨令人窒息的空气
也有梅花的尸体
也有松树的残骸

也有贝壳，皮层，角质
那物从何而变
追以无处可藏
镜中形象

它要把你变成自己的模样
浓妆艳抹的背后
隐藏着
不忍目睹的真实

四十二

点石成金，并非不能
是人所不能，真的不能
岩石崩裂，轻轻一甩
落下晶莹的钻石

那可是柔沙所变
也是坚岩，星球
冷却了很久很久
慢慢慢慢的结果

那中间隔着的时间
每分每秒都是巨大的能量
你的所能，只是其中一点
不足以照亮黑暗

脑海上空
你不能使之透明的
也是你无法看到的
小小粒子，神奇建筑

四十三

你，自然之背谬
所见自然，背谬之自然
从瞳孔望去，头朝上
不，头朝下，脚朝上

脚踩着地；不，地踩着
脚，水面，无形的线，来自
太阳，牵住了船，甲
虫振翅，被栓在帆上

你飞不走，自然像一个
施虐者，逮住，放了，再逮
直至不能动了，在巨人
之手，你不再挣扎

可想那是给你的机会
让你看有你出演的节目
不经意的一句台词，都是
蛛丝马迹，真相之隐喻

四十四

人还原为自然
心还原为物
似乎不大可能
却是迫不得已的归宿

自上帝死后，我们
成了孤儿，不知道哪来
哪去，谁玩积木，凭什么
搭建成我们这样

谈何容易，奇妙的
想象之影，我们拆开了
它，像拆开一架钟表
顿时乱了套

时间挣脱了约束
我们紧抓不放
却也随之而去
变成无影无踪

四十五

真实是不存在的
在内心深处的小镜子里
到处是别人的眼睛
你也混在人群中

看着那个人
众目睽睽下的窘相
不承认那是自己
躲避着疑问的目光

那不是你力所能及的
找到自己，回到自己
于闹市，纷乱的迷宫
似乎已不大可能

眼睁睁看着
他们把那人拖走
别人的累赘，而你
永远不知道那人是谁

四十六

谜面，在你身上
谜底，也在你身上
自然之谜
宇宙之谜

你猜，那种疑问
就是谜面
你想，那种神情
就是谜底

现在，你是自然
自然是你，你是
宇宙，宇宙是你
你不在现在之外

你不能站在外面
像看笼中之鸟
不能把自己从
自己的笼中放出

四十七

你，一个特定的点
没有出现之前，就
已经有很多条件做好了
准备，使你

势必像鱼一样走向
宿命之钩。准时，巧合
一切在霎时惊醒，使你
痛感存在

你欲知晓原因
随即陷入麻烦
你虽是你，却不是你
能懂的问题

像花开在种子里
永远开不完，原因
结果，日出，月落
眼中景色

四十八

诗歌，仍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躺在母亲的怀中
泪眼模糊地感觉
真切地感到自身的委屈

时代是慈母严父
又有现代意识。知道
哭一哭也有好处，牢骚
发完，就该长了

孩子
还是不知道什么是营养
被诱导得，不知健康
畸形地固定

诗歌还是泪水，经分析
已有多种成份，那是
使人无法相信的目光，流
露出疑惑

四十九

那盲目的赞美。理性拼命地追
也赶不上愚昧的漫延。构思措手不及
被灾难压垮，反讽，从启示的
缝隙中，畸形地长出

那花朵顿失芬芳，徒有艳丽
令蜜蜂失望；如花之人，以美为丑
错误地把自己交付于一种感觉
时髦：不容错过的风光

玩得是人。聊以自慰，天性使然
谁让理性一筹莫展，在
没做好了饭之前，总不能
让干等着，什么也不干

不屑子孙，长得多壮，白白胖胖
一不顺心，就会六亲不认
敢要亲娘老子的命，别说
理性：丧失已久的梦

五十

从来都是你看到的
一阵风，树叶飘零的秋季
雪花；和你想象的：雪花里
翻腾的火焰

满天的星星，趁你无暇顾及
悄悄改变，那也是趁你不在时
变成的样子：你的你，在它眨眼
之间，经历了漫长

恰巧此时，别处不复存在
你留驻宇宙，把它据为己有
把它变成一种感觉：卵已成石
而你，成了一个问题

那是挥之不去的影子
你知道，所有的时间忙碌着
只是想把它忘掉：想时，你会
绝望地陷入无助之中

五十一

不是你说不清，是因为你
不知道想说什么；想得，不知
怎样说，蚕丝未就，那汁液
该怎样变成丝绸

那是脑海中黑暗的天空
只在灵感闪现的一瞬，谜底
不等看清，又变成了谜面
仍让猜想成诗

甚至感情，那泪水，生命花瓣
上的露珠，都不足以被上苍怜悯
天外的无情，通过它的使者，正
无情地教育着人

对于所说，你不由重新审视
透过泪光，再现模糊，你听见
即将绚丽的前奏，那是于黑夜
里酝酿的明天

五十二

蝴蝶，上下翻飞，渐次消失的
画痕，留在绿色背景，鱼儿喁喁
隔壁幻境，那是不可逾越的水面
光斑，斑驳陆离，不停地变化

却还是孤独地渴望，不受约束
不受爱的约束。爱，被爱，都
很累。也许自私，却是真实的
内心

只想坐在孤独的檐下，看那
翅膀，想那警惕的触觉，距离
令人迷惘的相遇。笔端，纸片
载着美的想象，离去

轻盈地浮上水面，外面一片紫光
仇恨变得温暖，无奈也很珍贵
滴水蜉蝣，被谁看在眼里，只那
一瞬，难得再现当时

五十三

这是危险的
这势必要使你我还原为人
尤其会使我通过你
还原为人

你就不再是我的想象
粗鲁地不再是我神圣的偶像
不再是我引以为荣的：远离
遗传痕迹

洞开之眼的光芒在你
霎时还原为感觉之物
蠕动的，幼虫一样，在我心目
辉煌顿失

那是当然的方式
星球以固态固定的时候
你我恰逢，并来得及感觉丑恶
忍受难堪

五十四

这是一张时间之网
蜘蛛迈着纤细的长脚
在空中构思，汁液变成
轻丝，想象变成风景

它不羡慕飞行，翅膀
终究会扑到这里，未来
是它口中的美味，它合乎
逻辑地耐心等待

是谁的主意，让它
长成现在，独一无二的
令人惊叹的特征，别管
好不好看，那是它的

美感，在它眼里
它作为自己的榜样，知道
怎样模仿，将猎物变成用途
没有翅膀也能飞

五十五

远在天边，消失之外的，须臾
不成形状的；形式：相对于眼前
光波折射：到达，从极终的未来
只为现在的现实呈现

谜面，凝固于一瞬间的画面
诱使蛆虫奋勇成蝶，点缀片断
猜之，逆流而上，延展细丝，即为
使命，也为命运所遣

那蚕，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片刻的
安眠，天使簇拥梦境，曲折映照
光线犹似光滑丝线，既织锦缎
羽翅斑斓，示为演绎

振翅，飞跃，感觉剧变，远不再小
近不再大，摄有形于无形，获消失
于再现：时间连成片……飞毯，神奇
超越，难能不二维

五十六

那是一种眷恋和绝望
透过喧嚣，气味，景象
脑海涌现出星空
梦中使人突然感到

你是能被知道的
一颗星星上的一颗
正在跳动的心
正在注视，正在聆听

醒来你清楚
你也是不能被知道的
一颗星星上的一颗
跳动的心，正在注视，正在聆听

树叶飘落，像泛音落回根音
频率柔润，使市井井然，世俗俗腐
你拣那使人凄迷留恋的色彩
在一片湛蓝中勾画容颜

五十七

谁能让人明白
那么多知识，仍嫌不够
不能让人知晓，即刻消融
问题没有答案

好像觉得圆满，一时
回到了自然，月亮躲开了
遮挡，润玉无声，从窗口滑
入梦里，那是你

看到的全貌，星光驿站
信使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那可是连你在内的最近的
所在，你睡得多么深

你忘了，从哪来
什么时候，你很清楚是
完完全全的现在，但不能
说，一说就会消失

五十八

我们急切地想看清存在的
状况，以摆脱我们的被动
我们看到，我们像小鸟被困
危险的阴影越来越大

那怪物步步逼近
我们来得及逃脱吗
我们的脚深陷存在
也像小鸟的翅被缚

陌生置熟悉于死地的边缘
锋面彼此粘连的结果
我们在刀刃上诞生，一次次
像日出在燕巢之颠

上面是无底的深渊
坠落了无数的星球
我们身在其中
像荧虫抓紧飘零之夜

五十九

你没有开始扬弃自己
是因为你还没有长大成人
你不能不接触死亡，在锋面上
播种：领受丰硕

当你突然意识到
那密密麻麻的小点，遍布各地的
和你一样的人，和你一样，从那
一刻：连为一体

像你参予协作的工厂
最优化的组合，阳光留意
你内心真实的写照：氢氧氮，兄弟们
协调如同一人

世界经由你的启示，绽裂
绚烂如花，雍容华贵，倦意
透过尘埃的夜空，蓝色波纹
凝视：一眨不眨

六十

人正在解放为个人
从最深的层次，层层剥落
从如花的倦意，深邃的
凋零之处

无数细小的消亡之点如获得之多
幸运的，从那里走来，有幸成为
一个人，须经由劫难，毁灭
面目全非

形态，非诗所述；晶相扭曲，视网之外
过程凝固；形象之鸟远离视网；心智之眼
高翔如歌，凭直觉感应神秘之力
判断熟悉

窗口，白菊，信息，驿站
借助那符号，蜜蜂沿路标
回到蜂巢，夕阳下，划动的羽翅
在霞光里

六十一

如泛音被抛在空中
那是物质一停不停的音乐
律动，也如活的心动，一刻不停
直至存在消失殆尽

那是活着认同的过程
虽有不同的认识，立足于至高
无上，密布于圆球表面，解释将
永远伴随物质解体

那是火焰，声音，能量，物质的
必然，自然；那是借以观照之镜
美得以诞生。美何以为美
既有标准，却无止境

当衰败，力不从心，美容
只是遮丑。何不顺其自然；自己
自然之美，一种倾向，回归主音
也如落叶归根

六十二

音乐亲历存在消失
音乐，使人痛感一切存在正
冰消雪化般消失……巨大的存在
从心中滑过，落入

脑海最深沉的海底
訇然坠落的无声的巨响
溅起的水花……都由音乐构幻
甚至最狂躁的音乐，也

难掩那种真实
当心头一动，突然被牵动
心灵之眼看到了莫可名状的
无以言表的情景

宇宙之风掠过
乘以遥远的星光，巨浪已作
涟漪；语言里也有音乐
像贝壳里藏着海啸

六十三

当看到明白无语的自然
当感到清澈透明的宇宙
那是清醒时的一瞬，随即
流逝于朦胧梦境

寻找规律是崇高的
那些规律多像晶格
自然的排列：一种极
终的方向

万物共同的目标
错落有致的阶梯
铺漫音乐：人，心底的谦卑
引领着精神向上

那样一种景观
无法用喋喋不休的言辞表述
看见只是茫然
音乐使其再现

六十四

你一见到人，一说话
你就还原为人了
你还在那里吗？哪里
从黑暗走来的光明

强烈地带着黑暗的阴冷的气息
力之萌芽之前的状态
一切蓓蕾绽放的原因
音乐，彩虹流淌之源

在维度相隔几重的空间，眼前
你眼睁睁，口不能言：那是无法触及
的：时差万瞬，相撞，即有巨大能量
涌现为现实的存在

幻影一度消失，你即彼岸
和喧嚣的此岸相对无言
在宇宙混沌的梦里
你被赋予人形

六十五

语言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你封闭一时，光波环抱
和外界争夺的，尚属，最终
将不属于你

蒸发的，受宇宙之力之平衡
制约，你将散发空中，虚无
中有你，将成为想象者想
象中的幻影

那些水分从哪里跑来组成了你
是将不知去向；你从哪来
变做现实中的你，也将回复
到无你之中

剩下了什么？已不再是你所
能看的，你的眼睛，你所能摸
的，你的手，所执之笔，默
默不再作声

六十六

我们当然是宇宙的现象
浮在宇宙的表面，我们的底下
即是深不可测的巨大的宇宙
好像我们不在宇宙的内部

我们不在水里
这——我们接触到的，游刃有余
皮与骨之间的刀子
使那物活活死去，疼痛难忍

我们看见，这本身是一个秘密
谜底即在我们身上，我们又是猜谜者
一切将迎刃而解
眼见我们的手使之呈上

那叶片，脉络清晰，构图奇特
绝难模仿，语言潜入黑暗……
我们以其血肉之躯正处于
我们精神之刃的锋面

六十七

仿佛梦境里的远处的村庄
一只瘦弱的小狗看见了什么
土墙和树渐渐靠近
那凝视的眼光在辨别着声音

那是耳朵里涌进的微弱的嘈杂
从星空来的漩流
安静的时候
就会有这熟悉的问候

那树上的麻雀半闭着眼睛也在听
熟悉的喑喑会被什么搅乱
心儿呯呯地跳
像一只绷紧了时间的精巧的表

默默的小溪流经泥土根须
流经孩子的梦境
和遥远的银河呼应
翠绿点缀着蓝色的夜幕

六十八

那从大海飞到陆地的鸟渴望天空
早已没见过海的早已忘了海的
渴望大海的心情，你知道
大海是一切生命的摇篮

大海是所有生命的母亲
我们，所有生命儿女属于孤独的母亲
所遇磨难委屈都想诉于大海
抚慰心灵充满了爱的大海母亲

你不知道孤独的大海是一汪泪水
你不知道孤独是你的遗传特征
你的语言不作根本的改变
从未遇到完全不同的经历之时

你受露出水面的嘴的呼吸的启示
也像鸟儿浮向透明的边缘
那儿深沉的瞳孔将光圈打开
让看不见的圆点组成波澜

六十九

人，成为个人
是世代努力的目标
结果，问题接踵而来
当人，终于能独对星空

独白：于人生的舞台
精彩，黯淡，光荣，耻辱，都已容
忍；唯独不忍追思，观者
须臾存在的理由

隔岸之火，那火
燃烧了多久，还将继续，直至
灰烬。你看，感想何深
沧海一粟，不及萌发

历经生死，磨难，进化，退化
退至镜前，那人
你已知纯属自然
但却极不自然

七十

只须一步
我们就跨入了宇宙的深处
也许经历了千万年才知道
彼此仅一步之遥

那蚂蚁知道自己在哪儿
它途径兰铃熟悉之路
也知悬崖一侧
星空即是深渊

别说，也无须知道
它既在宇宙也在自己身上
而我们却急于清楚
前去天堂还是地狱

一只脚踏入空中
一只脚留在地上
星光映照痕迹
何以悬留至此

七十一

比其死去，活着太短暂了
甚至生前，没有以后更久
那是多大的空白，与你
于浩瀚的星空；那是

多么神奇的音乐，点缀
在大片大片的休止符中
你甚至遇不见一个熟悉的
蝌蚪，在逆流而上的途中

从一枚叶子走到另一枚叶子
就已经是生命的黄昏，那侧影
合乎节奏的起伏的边缘，与
巨大的虚无遥相呼应

虹桥飞架，绸缎般弦乐恍如
裙袂瞬间一摆，可是复调主题
迟迟不现，早已交织，你沉
醉在音色途中流连忘返

七十二

看吧，我看着你的时候
早已不是你看着我的时候
时间从不等候；在列车上，
场景旋转，近处一掠而过，远处

仿佛停止，我们是在围绕圆的中心
运动，我们乘坐星球，近看
银河在飘移，远看，什么也看不见
那是我们面对之道

像车窗可眺的星光，两片叶子的
距离，遥远似乎不动；杯子里的
水，平衡蕴涵着宇宙的相对稳定
爆炸从未途中停止

碎片，也像鼻子，长满小草，住着
小鸟；也知那是谎言，借以解嘲
我们不能面对自己，像电影倒着放
映，我们回不到时间的倒影

七十三

甚至那些范例
都不能给你指引了，你飞快地
穿越丛林，像矫健的燕
孤立无援地面对蓝天

你表演，因为你孤独
掌声如潮，卷起太阳
你知道，与你为伴，忠实的
有一个人把你爱怜

那是独一无二的镜子
照出你的英俊，委琐，美丑
是你能够面对的今天
正乘以飞毯滑翔

比光速还快，围绕边缘
静止在锋面，浪尖；露珠
从花瓣滴落，亿万粒子
凝聚成晶莹泪水

七十四

没有人阻拦你独对星空
你尽可以像一只小虫
于夜色踽踽独行
在一片叶子的边缘，向着

你停住的脚步凝望，那里
从无限遥远抛过的弧线
准确无误落在你手
你小心翼翼地走

沿琴弦走进意中的音乐
看见泛音像尘埃，似乎
无缘无故地飘荡，又错落
有致，落回根音

你不会掉至悬崖以外
叶子下面有肥厚土地
自星球的坚岩变做柔沙
你即爱上了这个地方

七十五

真的，谁让你来的，安排你
乘坐这免费之车……不不不，一点都不免
费，像野兽和野草，从不花钱，不买车票
星星给了一切

我在问自己
谁让假以人形，曲解自然，负以代
价，铺垫认识之路，前赴后继，勇作
牺牲，横陈墓志

我本不意的意志
不属自然，星空和大地
却是认识的人所给，盛情盛宴
浸透俗腐死亡

他们从未看见
在我心里人的形象
宇宙被视而不见地关在了门外
那孩子被迫被人领养

七十六

你看吧，湖水的反光，灯光
长长的光影摇曳，向你飘来
每道光影都汇集在你的眼前
决不会朝着别的方向

就像苹果，离开枝头
无一例外不会落在目光之外
这就是形而上学，令人厌倦的
太阳从未变幻过舞姿

从露珠折射的星光之箭
穿越铃兰间隙奔蜻蜓复眼
比我们看得真切，那是
流星细雨，比焰火奇异的火花

你制造的奇迹，连你在内
无不晶莹闪烁，粒子轻盈流动
在卵壁，浪尖，羽毛嬉戏
也在笔尖，字里行间留驻

七十七

你本不相信自己
拿镜子照，你厌恶那
样子，写出来的东西也
不是你所想象

从小，就不由自己
你听人说，这样，那样
你相信都是对的，像一个
坛子，装了很多

欠了八辈子，都堆积在
这辈子，怨气太多，泪眼
迷迷糊糊，睡得，梦到霜花
一时，窗户泛白

你终于走近了钩子
好大一条鱼啊
你终于听到了夸奖
立马晕了过去

七十八

这些笔划不足以说明
一个写者——犹似流星，从
遥不可知到现在，看到……
却是你，一点最好的说明

花瓣层层展绽
芳香从花蕊飞散
蜜蜂闻风赶来，那种
信息，巧妙甜美残酷

某些种类在
某些种类已不在了
当传至，光载以曲折幽径
那实在是一种无形

赶在这之前
想那裙袂飘然
是多么袅娜的身影
借以屏息塑造

七十九

如果你没有创造
那你就什么也不是
没有你，诗什么也不是
有你，诗只是你被创造之时

那创造了你的
经过多久，酝酿构思
从现在起，你已变做
你将是你的一种准备

上苍托付你的一点
被你紧紧抓住
你已从彼此萌芽
长成满树繁华

这是唯一的机会
时间不倒流，粒子偶然的
机遇，是巧合，也是命运
此时正在于你

八十

当然，这是一次机会，还是要问
是什么，所是，莫可名状，已遭肯定
沉默中发芽，谎言使其真实
踏上否定之路的儿童

睁着好奇的眼睛
带着疑问的神情
学会狡黠的笑容
一时老了许多

星星无语
衣遮裸露
顿生寒意
窗口风景如画

心灵含泪凝望
叶瓣晨露被夺
重叠的窗口
目光咫尺拼博

八十一

多少人和你同行
还有数不清的细节
和你同载图画
构成风景

那虽属同一层次
也如薄薄的书的一页
每个字却也能互相代替
甚至也能摞在一起

世界是如此展开
像花蕾绽放不可逆转
种子是它最初的形式
包孕了无数情节的隐秘的点

和人对应的天上的星星
星罗棋布地缀满天网
那也是视网中的闪闪银鱼
眨眼就会从眼里跑掉

八十二

使生命
处于活的峰顶浪尖的
只有那么一瞬
其余的时候都是准备

那是没有时空的概念
没有感觉，无须语言
沿途而返，细线抽去
就像种子不曾绽出花朵

平时都是别人，唯独没有
自己，虽然拼命扮作活的
嘴脸，用诗句，也是文得脱离了
口语，仿佛语言不曾说出

真的，语言不曾说出
心思，使人捉弄的把柄，是
局部，像你我在宇宙身上
也是全部时空的生命

八十三

那是让你看的时候
宇宙老人眨眼的一瞬间
看到了什么，被看在眼里
你也看到了自己

那是爆炸途中，抓住的
刹那，迅速凝聚，成为自身
使有重心：造就了神奇轨迹
你从空中划过，看

因你而起的波澜，正在层层
环绕，湖水，像一面小镜，镶嵌在
无数复眼。我们看到的，小水珠
在荷花叶上，在一大片

叶子中，那地方在哪，载以
蜻蜓，蚂蚱，蝴蝶，现象之翅
看似展眼的工夫，飞行者何以确定了
方向，冥冥中谁在指引

八十四

眼前，总是在葬送着未来
人们被迫遭受奴役；具体如绳
牢牢把人套住
遂使生命沉重如尸

那是一个人的感觉，处于
游移不定的当口，刀口
血涌如斯，痛快淋漓，银鳞飞溅
祖宗，谁让上得岸来

不是夺饭碗；对文明的批判
是在砸锁链。精神，鲜活的
生机，还能回到衰老的身体
触动内心；置于时间的

翅膀，羽毛片片，昔日的鳞屑
微风吹拂，欲飞，尚不知
主人之意：是培养成肉，还是
观赏，还是放了

八十五

这种汁液
除了碳原子，就是镁原子了
就像探宝人知道在哪
经验，智慧就是宝藏

你竟能把自己划开
从整体，无边的虚无
画出一片属于自己
你能把什么变成自己

你知道，月亮，太阳
绑在车上，满天的星星
都套在轨道之车
你在一辆小车上玩耍

还想从这车跳到那车
比运行的轨迹更精确的计算
动中之动，谁设计了你
你模仿自己，从旁考虑

八十六

即便死是伟大的
宇宙也沉默不语
只有渺小的生在喘息
在那样小小的湿润和温暖中挣扎

甚至心里的声音告诫
挣扎也是没有用的
思不会跑出脆弱的躯壳
逆时而动是你的宿命

逆时而动，这就够了
这就够比宇宙还要伟大的伟大
你能逆流而上，逆时而动
就是推动宇宙的意志

那意志因你而突现苍穹
在你的树尖上新绿滋蔓
那是你看到的景色
因你而无比美好的时刻

八十七

读你就是读我
只要读，就已经陷入“不懂”
那是比你我都深的学问
远在你我之前就在等候

也像蜘蛛静观其变
用精致的网，实现自己的意图
那是谁教给的，传以秘密
让猎物必定成为自己

你在自己又不在自己
以自己的眼光
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黑暗；
身边伸手可及的空气

容忍自由的空间，正是
深渊，你既在峰颠也在谷底
被时间遗忘的沉寂，镶嵌在
偶然，恰巧是一种小小的心愿

八十八

物质，在不可逆转地衰变
那些生长，只是变化中的
衰变的开始，那些树叶，带着
暂时的形状飘落，雪化

凝铸了永恒的印记
那包容了一切的宇宙
将时空赋予局限
似乎没有变化

我们凭什么说现在，过去，将来
我们乘机滑行而下
处于衰变的某一层次
我们能感觉到的只能是

宇宙本身——是物质的
也是精神的：当我们用物质的眼光
去看，或当我们用精神的眼光去看
宇宙似乎在变

八十九

你又一次睁开眼睛
于弥留之际再看一眼
突然明白，于你
这世界只是虚拟

你被切成无数片断
被计算之手灵巧摆弄
此时是人物中的风景
彼时是风景中的人物

那种无形的逻辑
影响着你，也影响着别人
你就要被肢解成为
刻录在光盘的一串数字

你不懂，但并不防碍
你是一个人，纯粹的数据库
其编码在活的三维复原中
不可或缺

九十

诗意使人难堪，诗歌，
更使人不能忍受，当人类，
迫于呼吸，不能畅快地呼吸
没有洁净的空气；人类

诗歌的主人；无忧无虑的鸽群
怎知忧虑；不，同样的急迫，
阴影……压迫时空；时空，不再娴静，
晴朗。每一次抒情，

都请准备，每一次演出，都须
装扮。情不自禁，雾里尘埃……以前
是火山灰，如今是香烟蒂，酒不醉人，
百分之……半数以上是假货，假意，假设，

假醉……住嘴，精神安在？不要混同于普通
生活。鸟睁一只眼，悬崖在侧
再睁一只眼，小心摧折风景构架；金色
窿顶的夏天，使人神往，留恋

九十一

对我来说，那是巨大的虚无
远在天边，也近在眼前
也在我身上，脑海里，想也
不想的东西

完全是一片黑暗，也是宇宙的黑暗
粒子流殒灭，衰变的尽头
重新滋生出物质，那是我们完全
不懂的东西

吸引着我们由此及彼地存在
——自然的同义反复
参照物是和我们多么本质的不同
却是我们的从前和未来

我，也如那天上的流星
终于抵挡不住巨大的引力
细小的烛火点燃，一瞬
便在坠落中消失

九十二

自己，无可替代的自由
像一滴水，须臾存在的
脆弱的，眼看渐渐消失，也像
宇宙的消失

永远不再，那些记忆
虽说仍在某时徘徊，但
不会回来，趁你还在，你
只能感到痛失一切

水份散发，氢氧分离
羽毛飘落，火焰在雪花里
爆裂，熔岩流淌，蒸腾
星光淹没在黑暗里

在你身上，物质渐变
辜负了所有努力的，从喜欢
到厌恶，直至无色无味，无影
无形，无所谓你

九十三

你正在睁开眼睛
像一只小动物睁开眼睛
去看眼前看不清的东西
直至看不清为止，而在那一刻

你正在睁开眼睛
像一只满月的小狗
耳蜗涌集的种种熟悉
就要变得陌生

你正在睁开眼睛
拨开语言那障眼的云翳
你将看到无须言说的存在
那是永恒的转瞬即逝的曾在

你将看到看到的
绝不是以往的
经验不能说明的
绝不是不可能的

九十四

有时，我也有站在笼外的悲哀
那些鸟儿不自由，面对安逸的死亡
我的自由，却是多么危险的活着
每迈一步，都须勇敢

深渊在上，那呼呼的风
随时都要把人卷走，青烟一般
那可是苦苦挣扎的边缘，那
像树根抓紧裸露的土壤

我，写字的那个人
突然飘荡在空中
远比那计算来得更快
那粒子在这，同时也在别处

还原为人，牢笼如身
只能说一些话，聊以自慰
这是笼中的鸟语，看似欢乐的
哀鸣：被我聆听之心

九十五

常常迷失在眼前的景色
心灵向往的地方，就此停歇
像一只蝴蝶为叶瓣留住
那胜景：浓浓的花粉，芳香

终于走至开始的时候
在一个清晨睁开眼睛，仿佛
是第一次看见，惊诧那视觉
属于自己的，不可思议的神奇

那果实，曾以甘甜养育幼虫；肉体
变做精神，羽翅斑斓，尽现
一种风彩，也如光泽，和遥远的星光
对映

什么驱使，镜中的对象永远分离
善跑的腿在水面映出一种疲倦
一种怦怦的心跳可是所有音乐里的节奏
你所列举的风光，可属于所有生命的旅途

九十六

我们，做为人的代言者
总喜欢，也愿意谈论真实
太阳在燃烧，这是真实的
太阳在熄灭，这也是真实的

我们在呼吸，这是真实的
是我们操纵了这场燃烧
还是这场燃烧操纵了我们
氧化，只是燃烧的一个层次

接着是氮化，氦化，氢化……
我们从极重而来
将变得极轻，那些分量正
变做燃烧，交付于命运——

以多点对一点的决定
全部对部分的主宰
我们不能改变，但能知晓——
那是人的使命

九十七

我们都不能被真实地说明
更别说真实地存在
我们也如萨特
从来没有摆脱被迫存在的存在

我们自由的，孤立无援，身负重任
自在犹如陷井，现成的摆设
我们别无选择，自由并非自愿
我们，清淡的水稀释浓汤

备以未来的行者解渴
自为远征中的发掘
欣喜地误入一种痴迷
使意识的疆界进一步扩大

谁观察我们，旁观着清
我们，谁家的孩子，如此让人爱怜
看那茫然失措的样子
撕咬食物，生之方式，并不由己

九十八

循着字母走近抽象的迷宫
突然看见汉字是那么形象
那么形象地表示抽象
这不正是后现代的希望吗

自然的魅力，花朵的魅力，人的
魅力重新显现：这字符似乎
抓住了根，使认识的枝叶
不致枯萎

道理也同脉络，从土，阳光
生出了翠绿。笔划忠实地描绘
简洁生动，朝着日渐清晰的
目标：对所有人的指引

有些人跑得快
几乎就要接近了终点
突然发现了路标，象形
指点——就在迷惘时

九十九

那孩子累了
突然要找熟悉的地方
就像狗找自己的窝
陌生使他难以入睡

刚才还兴奋地探索
曲径通幽，迷途知返
突然倦了，也饿了
赶紧回到，像蜗牛回到壳里

均匀的呼吸和遥远的率动
是一曲二部创意，结合得
如此巧妙：他推动了空气
必有复调的一方让出了空间

他梦见星云移动
深感极终，红移消失
他再不能知道自己被抛到哪里
他也不想再知道了

Hg 2006-6-30

作者：侯歌 真实姓名：侯喜庆 电话15535366775 银行账号0502190201206033515开户行：工商银行清徐支行（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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