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

[神泣]

柳儿

话说日记
　　窗外又是一场春雨，梅雨天气的潮湿与无奈让人感到怅然。柳儿依窗而立看着那灰蒙蒙的天，心中似苦似甜，她静静地想着昨日、今日和明日，时光就这样匆匆而逝。不知觉中虚度了二十几年，带着一生的遗憾时刻准备着随着落下的重疾离开这个人世。风徐徐而来，透过窗门，“哗哗哗，哗……”书桌上的那本日记被风吹响，边上那可爱的卡通杯上漂着袅袅水雾有股茉莉的香味，娟秀的笔迹书写了柳儿怎样的心情？
　　2008年1月1日天气：糟心情：差
　　是夜吗？这寒风凛冽的黑夜里，总让人想寻找一些温暖，而我却只能裹紧这床单，让它抵挡一些侵入心底的寒意。能让我温暧心扉的太阳你于何方？支撑我生命继续的那枝魔杖你在何方？
　　新千年的钟声敲响了，可我却不知道希望在何方，那钟声让我觉得那么撕扯人心的痛、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我选择了逃避，逃避人群、逃避喧杂，只想让自己关在这个小小空间静静地发呆、傻傻地坐着。心中总有一个结，总也打不开，自己都不行，别人更不行。最近总是无聊地想着“生”与“死”的距离，我该选择那种方式去面对无法揣摸的世界？我有那么多伟大的抱负、无法割舍的情结，却也有深深的绝望。这沉重的病魔压着，让我无法跟上这快节奏的变化、学不会八面玲珑的为人处世、看不透“真情”包装下的面孔、不明白生活的真正内涵和意义。
　　门前的那棵葡萄树在这个冬天枯死了，我呢？人的一生中有过多少的期待？在无数次失望之后，会渐渐绝望？望着这灰一样的天空，感受着这沁入人心的寒意，我找不到答案，寻找不回我的信心。心在滴血，这个世界还让眷恋的是什么？对着冷冷的夜空我问自己。真的害怕生命是来去一阵风、害怕让生活中的琐碎折磨心痛的感觉。
　　或许这一趟人生之旅来去匆匆，看着这翻滚式的岁月，我不懂自己这二十几年来做了些什么，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些什么？我知道自己一直都不是个乖小孩，我沉迷在自己的思想意识中，我总觉得自己很爱了家人、很爱了社会、很爱了生活，却在无意识间弄得人人都伤痕累累。生病对于我来说是个痛苦的深渊，让我觉得完全失去了意义。家人常常不经意的相互伤害时，让心头放着一把锋利的刀似的时时摧毁着我对生活的信心。曾经的我想做个拥有更多爱的女孩，而如今的我却想要拒绝所有的关心和爱护，因为我害怕更大的挫伤和痛苦。《再别康桥》里徐志摩说“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也想走了，可是回首间，还有那些或眷恋或关切或悲伤的目光让我不能举步。爱我的及我爱的人儿啊，让我举步为艰。
　　风更加凛冽，躺在床上聆听这风无情地吵醒熟睡了的门、窗，甚至尘土。顺着晕黄的灯光望去，那在鱼缸里尚未入眠的鱼儿们是唯一放任我一夜无眠到天明的伴儿。这无情的夜里，倒让我们结成了一对伴儿，我苦涩地笑了，悄悄起身关了灯，我想让我、让我的鱼儿好好地睡上一觉。生病的那刻起，在这个曾经充满欢笑的家里，我总寂寞，只有鱼儿触动我最底层的温柔。
　　曾经的柳儿
　　柳儿小时候因为爸爸妈妈上班的缘由，常常住在外婆家。表哥、表姐上学回家后读书写字必带着柳儿，所以柳儿打小就开始了学习生活，四五岁能背唐诗宋词九九乘法口决。上学后，一直都是老师的小助手，同学的小老师。因为学习好、爱帮助人，很有人缘，虽年级尚小，老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故身后总有一群追随者，“学姐长、学姐短”的紧跟着。
　　因为在家中是老幺，虽然爸爸妈妈很严格，但仍然受到了众亲友的宠爱，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聪明伶俐的小娃给伤着了。因为刚出生时妈妈生病了，奶水不足、营养没跟上，柳儿从小爱生病；爷爷是有名的老中医，一生病就给灌又浓又臭的药水；因为身子虚一直到四年级柳儿都还会尿床，手脚冰冷，冬天都得让捂热了被窝方能入睡，否则第二天起来必已感冒。
　　虽然柳儿总是给人一种大大咧咧很开心的样子，只有在夜深人静独处时，你才会发现她净素的小脸上写着困惑。爸爸及妈妈的教育是严厉的，在学习上柳儿没有什么问题，但在在实际生活中，柳儿觉得有些受不了——为什么饭一定要吃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几点上学几点到家、为什么同学有零花钱自己没有、为什么假期明明功课做好了还得完成爸爸要求的写字任务、为什么太多个为什么，柳儿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自觉很优秀了，可是爸爸妈妈的要求总是多得多。所以柳儿常常拿外婆当作借口，上外婆家住上两天当几天被宠坏的小孩；在外婆家可以听外婆版嫦娥的故事、可以斜斜地躺在沙发上看书、可以吵着外公外婆要好吃小点……当然柳儿还算是个好孩子，只是接受不了父母过于严厉的要求及束缚，她可以接受父母“为人正直、敢作敢当、努力踏实、事事争做第一”的要求，却无法改变她向往受到尊重、崇尚自由的性情，觉得很多时候应该多些人性化的因素来教育自己，一昧地严格，只让柳儿更加叛逆。所以柳儿很早就向往了独立的生活，中考时偷偷地去恳求教务主任把报送上高中的名额去掉，考上了录取线在重点高中线上的重点中专，开始了在外求学工作生活的日子。
　　风云突变
　　柳儿永远都没办法忘记那年那月那天的那个晚上。晕黄的灯光、母亲的一脸憔悴，吃过晚饭后的柳儿兴冲冲地说：“妈，快点啦，我们去外婆家。我买了核桃，要给外婆。”柳儿妈妈拉着柳儿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好似鼓足了勇气握紧了柳儿的双手：“柳儿啊，妈妈给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激动。”看着妈妈如此认真的表情，柳儿好奇极了：“嗯，知道啦，你快说，说完我们去外婆那。”妈妈紧紧地拽着柳儿的手：“柳儿，呆会儿我们去上外公家，核桃不要带上去了，你去好好安慰安慰外公。那个…那个你外婆她因为多病并发，清明节的前一天已经走了……”“你说什么？走了是什么意思？”柳儿手不由地开始冰冷，脚似乎也在打颤。“柳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外婆，外婆也很爱你，但是外婆的身体突然发病，多病并发，医生也无能为力。”“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外婆还那么年轻，身体也还不错，你骗我，我要自己去看……。”使命地挣脱妈妈的手，柳儿就要往外冲，腿脚好似不受脑袋控制似的，就软倒在门前。妈妈急急地拉起柳儿，发现柳儿已泣不成声，全身都瘫在地上，小脸儿煞白煞白的。好不容易到了外婆家，曾经那么熟悉的楼房好似也变得陌生，原本大红灯笼高挂的屋檐空了，外门里门贴着的对联也揭了，冰冷冰冷的感觉。一走进客厅，就看到外婆慈祥的面孔挂在堂前，不再会轻唤柳儿，只是张冰冷冰冷的照片。外公，天哪，一直那样英俊潇洒的外公怎么顶着一头白发？“柳儿啊，来给你外婆上支香。”外公低泣着。接过香，只听见“砰”地一声，柳儿直直地跪在外婆的遗照前，泪如雨下……
　　外婆走了，好象也带走了柳儿的半片天空；她无法接受外婆离去的事实，也没办法接受家人不告知外婆离世的消息。柳儿还记得自己返校前，外婆去车站送行的场面，一身雍容，柔柔的目光望着柳儿，软软的手儿握着柳儿，细声细语地嘱托着柳儿好好保重身体、认真学习，暖暖的阳光懒懒地洒在身上，除却包裹着的冬日寒意。谁会想到那会是一个决别？很长一段时间里，柳儿像个冰雕娃娃，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式，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完全把自己封闭。
　　遭遇恶梦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柳儿都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一定要在人多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不言不语静静地坐在角落，听别人嘻闹；这段日子里，她特别害怕夜的到来，所有人都睡了，除了参差不齐的呼吸声，几乎没有了声响，没有睡熟时的柳儿就会惊醒，紧紧地裹着被子，眼睁睁看着荧光小闹钟一秒一秒走针，她好害怕一觉醒来，世界已是末日。
　　好友英子远在南昌读书，听说了柳儿的近状，很是担心，几番鼓动，柳儿终于踏上了北上的火车。第一次一个人独自远行，在火车上站了一个晚上，整整24个小时的路程，终于见到了依旧可以述说心里话的人，火车站台上两个女孩相拥而泣。在腾王阁、八一广场、八大山人纪念馆等等，英子陪着柳儿走过一道道门，也让柳儿的心门慢慢打开，看到了阳光的明媚、生活的希望。第一次吃辣、第一次一个人出行、好多个第一次，让柳儿明白了外婆执意不让家人告知她将离开人世消息的用意，让柳儿记起了曾经对外婆许过的诺言——若有一天无论谁先离开了，留下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离开的人更好的活着。
　　日子还在继续，柳儿毕业了，四年的成绩加上个人能力以及学校老师的举荐，早早就被单位找上门给定走了。虽说如此，柳儿依旧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工作时认真学习、并不断地摸索，进步一天比一天大，工作很快就上手，并渐渐能独挡一面；工作之余，柳儿并没有放松对学业进一步深造，她利用课余时间选读几门课程：企业管理、人力资源管理等等。当她第一次拿到工资的那天，除了父母的小小礼物之外，还买了一束鲜花去外婆的墓地；傍晚的风挺凉很舒服，柳儿告诉外婆自己很好，请她放心，一定会成为外婆想要自己成为的模样。
　　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为了一个工程项目，柳儿整日整日地加班加点。一天凌晨，柳儿完成一部分工作，准备回宿舍休息时，刚进电梯间，就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昏到在电梯里。醒来时，柳儿发现自己已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管。医生让护士领柳儿去做全面详细的检查时，经过一面镜子，柳儿呆了，那镜子里的人是谁啊？脸上很明显的红色蝶斑，头发掉了一大把，头顶部位已显秃象，这是自己吗？柳儿病了——又是一场生死搏斗。
　　生死决别
　　真的撑不下去，这回是要永远的离开可亲可敬的老爸老妈了。拿着各专家的会诊小结——系统性红斑狼疮脑炎，系统性红斑狼疮肾炎、肝炎及并发性尿毒症晚期，柳儿忍不住清泪两行，她在想，临走前该给父母留下些什么？可又害怕触景伤，勾起父母对她的思念，为人儿女的心啊，总是到了生死离别的最后，才会念起旁人给予的种种好。当年因为外婆的去世，那么多年来，回到家柳儿都是冷着一张脸，象挤牙膏似偶露一丝笑颜。如今看到母亲为自己的病四处奔波更加瘦小的身影、看着父亲为资金周转而日夜操劳过早白了眉发。那年外婆去世，怪恨了家人的不告知，从没去深想过家人爱之深护之切的心情；借寄着父母对自己的怜爱与包容，对他们乱发脾气，肆意地放纵自己、夜夜笙歌；说什么借酒消愁、把酒言欢，却落下一身重疾，终又要让父母负担。如今将不久于人世，白发人就黑发人，于心何忍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夜深了，寒气重了，柳儿打了一个寒颤。“柳儿，早点睡下吧，明天还要去透析。”妈妈推开柳儿的房门，看到倚在窗前远眺的柳儿，怜惜地说。“妈，我不想再治疗了。妈，我那么喜欢大自然，真想四处去走走——看看辽阔的大草原、海天一色中冉冉升起的太阳、撒哈拉大沙漠中‘哭泣的骆驼’……我还有太多的事想做了，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妈，行吗？”背对着母亲，柳儿偷偷地擦去眼泪，轻松地说着。“乖，先过来躺下，我跟你爸商量商量，一切明天再说，好不？你睡眠不好，先躺下睡，好不，乖……”柳儿紧紧地握着妈妈伸出手，微笑着点点头，在妈妈的掺扶下乖巧地躺上床，闭上眼睛。妈妈帮她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柳儿尖瘦的小脸，可是忍不住欲掉下来的泪，突起身，关掉床前的台灯，带上门转身而去。柳儿睁开双眼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背影，又是两行清泪。
　　半夜，父亲同平日里一样定点起来为柳儿测体温、盖被子，柳儿的身体已是冰冷，两行泪痕依挂在两颊。“柳儿啊…柳儿，你醒醒吧，柳儿…”父母那悲怆的呼唤可以感动天、感动地，可就是唤不醒永远沉睡了的柳儿。从此，生死两茫茫。
　　精彩依旧继续
　　一张红十字会的眼角膜捐赠卡放在书桌明显的位置，柳儿爸爸紧握着柳儿瘦小的手，端详着柳儿苍白的小脸儿：“柳儿，我的宝贝闺女，我们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一个星期过去了，除送柳儿去火化的那日，妈妈几乎没离过家门；总是习惯性地推开柳儿的房门：“柳儿该……。”空落落的房间，没有生息，这个家没有柳儿，好似就没有了生机；静静地坐在柳儿常坐的位置上，端详着女儿含笑的照片，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失去心爱的女儿可以让人变得如此苍老，不懂黄泉路上的柳儿看了是否会心碎。
　　一个月过去了，还是阴雨绵绵，连老天都还在思念着柳儿。妈妈又来到柳儿的房间，整理屋子，一遍一遍地擦拭书桌书柜以及柳儿钟爱的鱼缸，那抹金黄红白交错的身影时而游动、时而回眸，是不是也在想念着柳儿？
　　“叮当叮当…”这样的天气还会有谁来家时作客？柳儿爸爸狐疑地起身开门。
　　“爸爸，我们来看您及妈妈来了。”小文、英子——几个柳儿身前要好的姐妹手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口，一见到柳儿爸爸就大大地鞠了一躬。
　　“小文、英子、青青、小丽，你们来啦？”妈妈听到声音，从柳儿房间出来，一手忙着抹去眼角的泪花，“坐坐……喝茶、喝茶”，顺势要拉他们坐下，接过小文手中的鲜花。
　　几个女孩帮妈妈擦好花，肃然的房间里添了些色彩，好似亮丽了许多。几个人围着柳儿妈妈坐着，“妈妈，柳儿不在了，我们就是您二老的女儿。对不起，我们才收到柳儿的信，来迟了。”
　　一句话，说的柳儿妈妈又低头抹泪，好不容易忍着，“谢谢，谢谢，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小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柳儿爸爸：“爸爸，这里有一封柳儿让我们转交给您二老的信。” 梦想文学，虚空凝剑行，重生之官路商途，宝宝文学，严白虎新传，敛财专家，文学家，异世之横行天下，不死冥神，白马书院，司徒雷登，附息国债，天涯小说，邪风曲，超级教师，逆向思维，枇杷
　　微颤的手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才看上一眼，爸爸再也忍不住，掉下了泪。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知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依然还很伤心，甚至还没有走出我离开的阴霾中。深深地感谢你们如此厚重的爱，有它相伴，我相信黄泉路上不会孤单。看到这儿，我知道妈妈您一定又哭了。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妈妈您一定学学爸爸的坚强。
　　爸、妈，对我来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那便是人生是不是一种错？我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上苍还要带走我？我出生死，你们爱我，虽说严厉，但依旧宠到了心。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误解你们，所以一次次地伤害、甚至恨过你们。人到死时方恨晚，我还有那么多理想还没有实现、那么多错误没有改正、还没有好好报答你们、没有告诉你们我有多么地爱着你们……可是为什么？要让上苍带走我呢？爸爸妈妈请原谅曾经犯错的我，我永远爱你们。
　　爸、妈，别再沉迷在泪水中了，想想过去我们一起开心的样子，想想我让你们生气伤心的事情，渐渐地把悲伤淡忘了；我相信我们的爱会穿越时空的距离交错在一起，待你们来天堂相聚时，我告诉你们天堂的故事，你们跟我讲述人间的变迁，好吗？我爱你们比任何人深浓烈。亲亲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那天，我经过红十字会时，看到了眼角膜捐赠的宣传。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自己，若有一天我离开了，我的眼角膜若能代替我留下来，继续看这精彩的人生，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于是我填写了一张自愿捐赠卡，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并帮我完成了这个心愿。爸爸、妈妈，不要去询问受捐者的身份姓名；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更好地看着这个美丽的世界。我刚刚问，人生是不是一种错？其实我已经明白，无论活着或已离开，精彩依旧继续。
　　再见了，擦干眼角的泪水，梦里永远都是灿烂的笑容……”
　　妈妈的眼睛湿润着，紧紧地握着小文她们的手，说：“好孩子们，柳儿说的对，我们不哭，我们还要看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届时见到柳儿时，才能告诉她，生活美丽的变迁。精彩依旧继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