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瓜记

[吟啸徐行]

食瓜记

初夏时节，菜园里的黄瓜装起嫩来。偷食嫩黄瓜，便成为孩子们的勾当，也是一年之中食瓜的序曲和源头。
黄瓜以嫩为佳，花刚萎谢，一身粉刺，须在身上反复蹭几下。当然就着清水洗一洗更好，但我缺乏那份耐心。菜园四围都是稻田，离河流或池塘总有一段距离，或者隔一条田埂两条田埂。举瓜入口，虽不甜不津，微微苦涩，没有汁水盈流，但脆生生的，倒也正宗。黄瓜就这样食够味，入菜反而平淡，我是最怕吃炒黄瓜的。待黄瓜饱满，皮光滑细腻，满腹多籽，也就食之无味了。我们称之为老黄瓜。乡邻们喜欢用老黄瓜戏噱，以此喻人老珠黄。老黄瓜也只有做种的份。
稍后，瓜极大丰富起来。丝瓜，瓠瓜，葫瓜，南瓜，冬瓜，只可作菜，不能生食，为此大人青睐，孩子鄙夷。这些瓜尽管口味各异，有多种做菜的方法，一律不招我喜欢，惟南瓜留下些好印象。南瓜花大，昆虫在花蕊里嘤嘤嗡嗡，我也常帮南瓜授粉，做雌雄花的红娘，成全它们的姻缘。当它们的爱有了结果，躲在长长的花瓣和硕圆的叶下，先鸡蛋般大小，而后如拳，如脸，如盆，由青变黄，表皮变粗变硬，成为老南瓜。老南瓜则不同，在锅里煮，或在饭上蒸，口感绵软，味道纯香，微微津甜，像一个人活到极致，反而韵味十足，令人仰慕。
我最反胃的是冬瓜。冬瓜大而傻，笨而丑，高可盈米，粗若人腰，重达几十斤，扛回来放在家里能吃多少天。冬瓜能解暑，可打汤，也可红烧。在我记忆里，打汤则清汤寡水，不适合孩子的口味，红烧又略带酸味，常令我皱眉。可人到中年后，我对冬瓜却怀有特别的好感。以为瓜之清淡与做人之清淡，合而为一，是极好的境界。
盛夏既来，香瓜上市。在众瓜之中，香瓜算得上是一种精彩。不仅模样好看，秤砣状，青青花皮，花蒂处戴一圆环，极像人鼓起的肚脐，体现出一种富态和尊贵。将香瓜拿在手中，轻抛几下，掂一掂分量，再用食指轻弹，脆响盈耳，便知道它正熟。一拳砸开，用力摔掉细籽，就着瓜瓤生食，又脆又香又甜，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口福。
而食西瓜是高潮，佳候在立秋之夜。早早选好西瓜，皮要青，且带细细花纹；形要椭圆，分量沉实，拍其腹，听其音，知其熟，然后汲一桶井水泡着。待明月高升，秋风送爽，一家人在门前场地纳凉时，再将西瓜剖开，一瓣一瓣的，就着月色，大口吞食。滋滋的水分满口盈流，裹着甘甜，裹着井水的清凉，入腹下肚，惬意爽快，甜蜜幸福，骤然心头。食西瓜最大的好处就是酣畅淋漓，将人在享用时的快感发挥到极致。
高潮之后，还有尾声，长长的尾声。譬如将西瓜皮收集起来，削皮成条状，炒成菜肴。譬如将瓜皮稍加晾干，放在农家土酱里腌制，做成酱瓜。也可以将西瓜籽淘洗干净，晒干，过年时炒成瓜子，招待客人。主宾对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家长里短，海侃神聊，别是一番人生况味。

二００九年七月二十五日于霞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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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William Zhou周道模]

生活情趣、生命情态，通过“食瓜”表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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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

[荷梦]

对身在农村的我来说，此文读着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