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首乡村苦难诗歌》系列之三：《乡村的细节》（组诗）

[万春来]

《乡村的细节》（组诗）
万春来

《拾柴的老妪》

你从林场中走来
满脸的沧桑和满头的白发
中伤了乡间那条古老的小道
肩上扛着一大捆柴草
枯黄的柴草很轻
却足以压垮你孱弱的脊梁
我真担心，一不小心
你就会跌倒在荒芜的路边

左手紧紧地攥着那截竹杆
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干瘦的双脚，往返在山道上
不知道这是第几双被穿破的黄鞋
扎在背后的柴刀
深藏着你几十年来的隐痛
抬头看看，村里的炊烟已经升起了
你那焦急的目光
是在丈量回家的距离
还是在丈量生命最后的距离

《苦命的女人》

看到你背着的柴禾
和被乡风岁月漂白的青春
我很心痛和内疚
你那打了补丁的青布大衣里
寄存了生活太多的辛酸和泪水
我不敢想象，年迈的你
每年往返在崎岖山道上的艰辛

苦命的女人啊
挑起的总是生活中
最重的那个部分
看着你的身影
我想起了我已故的奶奶
和你一样苦命的女人
我多想来到你的面前
一手接过你背着的柴禾
一手牵着你
陪你走完剩下的余生

《城市拾荒者》

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她的步子比自己的年龄更有力
常常在每家店铺门前
仔细地寻找着各种能变卖的废品
在城市的繁华与喧闹中
她坚守着，每天默默无闻地
走着不同的街巷
寻着相同的目标

穿的旧尼子大衣上
溅满了各种油渍
那是她经过每个垃圾桶后
留下的飘泊足迹
那油香和老家的多么相似

上衣鼓鼓的口袋里
装着用昨天卖得的钱，刚刚
为孙子买的那个玩具，然后
背上今天已经拾得的废纸
和小半袋饮料瓶、塑料杯
她继续前行

《在小溪边》

面前的这条小溪缓缓地流着
溪水是那么清澈
就像孙子那双明亮的眼睛
你蹲在溪水边，用温情的双手
拭去孙子额头的尘土和眼角的泪水
孙子站在你身旁
成了背后荒芜田野上
最鲜亮的一道风景
而你的那套很久远的灰色衣服
和皱纹深陷的面庞
与这个季节多么的不协调

和我小时候相比
你的孙子是那么幸福
他能享受阳光下的这份亲情
而我却永远没有
我多么希望，也有这么一双大手
来温暖自己痛苦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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