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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四)
张南城
秀才


注册时间: 2009-08-02
帖子: 145
来自: 中国安庆
张南城北美枫文集
帖子发表于: 2009-08-02 17:50:18    发表主题: 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四) 引用并回复

四、



巩封田和谷青松来到庆解放家时,庆解放正在和妻子说着话,这番对话的内容是关于小二子来信要钱的事情。小二子是他们的儿子,在北方一个大城市里上大学。庆解放在农村结婚的第二年就有了个儿子,那个儿子叫小大子。虎头虎脑的小大子来到世上没过完24个月就给一种叫脑膜炎的病夺去了生命。到再生下一个儿子时,庆解放就让这个儿子叫小二子。小大子虽然不在世间了,可在庆解放的心里,小大子还是小大子谁也替代不了他。庆解放总是以为自己是有二个儿子的,而且一想到自己这辈子有二个儿子就觉得很幸福。特别是到后来,小二子上了大学,上了大学的小二子就成为庆解放唯一的骄傲了。小二子叫庆改革。这个名字当然是和小二子的出生年月有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后六个月小二子出世。国家要改革了是一喜,自己得了儿子又是一喜,这双喜临门叫庆解放好不高兴,于是就给儿子起了个庆改革的名字。庆解放这种给儿子起名字的模式,实际上是从他老子哪儿学的。中国人骨子里头就讲究继承,老一辈少一辈的都是这样。父亲给他们命名的时候就是很注重历史时期的历史事件。出生在1950年的他,父亲给他一个名字叫庆解放。52年母亲生了一个弟弟,名子就叫庆援朝。57年有了一个妹妹叫庆公社。59年又有了一个弟弟,顺理成章地就被叫着庆跃进了。父亲是个识字不多的基层干部,对新中国新社会怀着深厚的阶级感情,他把这种感情镶嵌在自己儿子的名字里,藉以表达自己无限的爱与真诚的寄托。

儿子学的是化工,专业是老子给选的。老子是干化肥的,儿子当然是要学化工的了。学化工的儿子写信没什么文采,可这些大实话,看了让人心酸。儿子在信上说:爸爸妈妈,我现在剩下的钱很少了。中午我只买一份蔬菜。我的办法是多吃饭少吃菜。学校食堂的白菜汤是可以随便喝的,有时我就吃大馍喝菜汤,这能省菜钱。袜子底都通了,袜子的通的原因是鞋子底通了。昨天我才去补了鞋子,袜子底通的问题我准备自己解决。我在补袜子的时候,想,真感谢妈妈在家教会了我针线活儿。吃饭我可以节约一点,穿衣我可以凑合一点,好像这都不是我急着向爸爸妈妈要钱的原因。近日学校要收计算机使用费和实验费400元,这二个费用是硬梆梆的非给不行的。我问老师,不交这二个费行不行,老师反问我,不上大学行不行。我怎么能不上大学呢……。

“这是什么老师,说的什么狗屁话。我儿怎么能不上大学呢,我儿怎么能不上大学呢……”庆解放一遍看信一边在嘴里嘀咕着。

二子是庆解放的心头肉,上了大学的二子是庆解放的龙蛋子。他们老庆家人老八代都是农民,读书人极少,更不要说有大学生了。家族中大学生为零的记录,是他庆解放养下的能上大学的儿子突破的。儿子拿到入学通知书,庆解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儿子去了老庆家祖坟。

他庆解放砸锅卖铁也要让儿子读完大学。

“素英,我们明天就把箱子里的那400元钱寄去吧。”

“那是留着给你买药的。”

“我这病少吃点药死不了。”

“我看不行。买药的钱不能动,你的药不能停。给儿子的钱我们另想办法?”

“唉,有什么办法?”

“找别人转借一点。”

“这年月找谁借钱?”

庆解放坐在床沿上,左手拿着信右手在不停地挠着头。庆解放遇到什么难事就习惯去抓头皮,好像抓几下头皮子就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庆解放的妻子叫花素英。在和丈夫对话时仍然没有停下自己手里的活。她坐在靠床的一个条桌边,两手在十分熟练地糊火柴盒。这是工艺火柴,花花绿绿地摆了一条桌子真是很漂亮。花素英每天除了干家务活就是糊这些小玩意。糊一个火柴盒挣二分钱,要想得到5元钱就得糊250个火柴盒子。再想挣多一点,人就太累了受不了。每天能有5元钱进口袋已经很不错了,蔬菜钱不就有了。

1968年,庆解放听毛主席的话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然后又听毛主席的话在县知青先进代表大会上宣读了自己立志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书。庆解放宣读决心书回到生产队第二天,大队党支部书记对他说:“庆解放同志,我代表大队党支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光荣地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了。”一年的预备期后,庆解放在领到了一本红彤彤的中国共产党党证的同时,又和花素英去公社领来了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书。花素英是庆解放落户那个生产队队长的女儿。庆解放愿意和花素英结婚,一是因为花素英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不光长得水灵,劳动好思想好,还曾在庆解放的耳朵边悄悄地说:解放,我喜欢你;二也是为了表明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说到做到,铁了心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了,瞧瞧,老婆都娶了。洞房花烛夜时,花素英依偎在庆解放的怀里,说:“解放,我文化不高小学都没读完,你娶我不会后悔吧?”庆解放说:“你小学没读完,我初中没读完,不是正好搭配?”

庆解放是在全国知青一锅端的时候招工的。到了城里当了工人,好多人都劝他,把乡下的老婆离了吧,在城里再找一个。庆解放不干。庆解放说:“花素英是我的妻子,他为我生了小大子,小大子虽然死了,可我们仍是他的父亲母亲。糟糠之妻不可丢的。再说,我庆解放念旧,一条扁担用上几年都有感情不忍心丢,更况是共同生活了5年的妻子。”自从把庆解放送到城里后,花素英就跟是丢了魂似的。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恶梦不断,梦里总是重复着一个令人悲伤的猜想,就是,庆解放不要她了。花素英想,要是庆解放真的不要她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也没脸见人了,她就不想活了,她就去死。庆解放没有让她去死。当工人第三年庆解放有了房子,就把花素英接到了城里。花素英坐在厂职工宿舍这套单元住房里,仍然不是十分放心地问站在身边的庆解放:“这是我们的房子?你用劲掐掐我的耳朵,不是做梦吧?”“素英,你是不是有病?”庆解放抬起手去摸花素英的额头。花素英就势紧紧地抱住了庆解放的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庆解放说:“哭什么?怎么啦?”花素英哭着说:“我怕。”庆解放问:“怕什么?”花素英哭着说:“怕你不要我了。”庆解放说:“怎么会呢。”那个晚上,他们比新婚之夜还要新婚之夜,花素英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寸皮肤都粘在自己丈夫的身上,永远永远都不要分离,用手术刀都不能把它剥离开来。

中国规定户口跟母亲不跟父亲。妻子要是农村户口,生的儿子就是农村户口。这样的规定真是有点奇怪,好像与远古的母系社会有点什么瓜葛的样子。前几年户口还是很重要的,没有户口的人住在城里,公安局就会把你当盲流一样对待。农村户口的老婆找不到工作,农村户口的儿子念书找不到学校。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你不找城里的人做老婆。后来庆解放狠狠心花了4000元钱给小二子买了一个户口。这4000元虽然花得心痛,可不冤。二子要是没有那户口就上不了三小。三小是市重点。没有那户口也上不了一中。一中是省重点。上不了三小上不了一中,还考个屁大学,那是没门的事。

好长时间后花素英才给安排在厂里干家属工。就是扫厂子里的马路。扫马路工作得来也不易,花素英很珍惜干的也极认真。花素英说“在农村是修地球,到城里还是修地球,这专业还真十分对口呢。”。花素英扫马路工作干得很出色,多次被服务公司评为“马路天使”。再好的马路天使到了45岁也就不让你干了。女的正式工50岁就让你靠边站提前退休了,像花素英这些家属工只给干到45岁。如今人多粥少,老的不走,年轻人就没地方上。花素英和那些提前退休的正式工不一样,正式工提前退休了发给生活费,花素英不扫马路了就没有人再给她钱了。没有马路扫了手也不能闲下来,因为嘴闲不下来,要吃饭要穿衣要养家养老。后来托人找关系就找到了为市工艺火柴厂糊火柴盒子的活。这一干也快有三个年头了。

一直都在用右手挠自己头皮的庆解放,那五个手指头突然地在一头乱发中停住了,然后往外用力气地一甩,好像不这样五个手指头就没法从头发里拔出来。接着就用从头发中拔出来的这只右手“啪”地拍了一下床框,站起身。花素英以为丈夫是想到了弄钱的法子来了,停住手中的活,拿眼睛瞅着庆解放。

庆解放说:“我看这样吧,把那个2000元的存款取出来。”

花素英说:“那不行。现在厂里发工资都难了,看病住院要钱更难。你这个病怏怏子的身体,不留点救命的钱我不放心。再说,那钱存的是死期,到期还早呢。”

庆解放说:“我命贱不值钱。二子上学事大啊。我思来想去只有这条路了,明天拿身份证去把钱提前取出来吧。”

庆解放和花素英刚说到这里,巩封田和谷青松就在敲门了。

听到敲门声,庆解放停住了说话,扭过头把脸对着客厅大门说:“门开着,请进吧。”半晌没有人进门,隔了一会门又被敲了二下。庆解放从里屋出来,一看是巩封田和谷青松。巩封田和谷青松都是庆解放的老兄弟老哥们,一块进厂又都一块儿离岗休养。今天这两个人拉的架式跟平常好像不一样,平常大大咧咧的巩封田,此时却把两手拢在袖子里,缩头缩脑地站在门外,古青松呢,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刚才敲门的手还硬硬地放在门上。庆解放说:“你们今天怎么有些神神鬼鬼的。进来呀。”谷青松说:“不进去了。”庆解放问:“有事?”巩封田说:“是想和你说个事。”庆解放上前拉住谷青松的胳膊说:“有事就进家来说。”庆解放不但没有把谷青松拉进家门反被谷青松顺手牵羊拉了出去。出了门,三人站在楼梯口,巩封田和谷青松咧着嘴对庆解放笑。笑得十二分的谦虚,叫人看上去有些求爹爹告奶奶模样,弄得庆解放一脸的问号一头的露水。谷青松小声地问:“嫂子在家吗?”庆解放说:“在。”谷青松说:“那就到我家去说吧。”庆解放莫名其妙地问:“你两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谷青松和巩封田把那事看得很重,觉得那事情也是有些麻烦有些讨厌有些危险的,所以就不想让女人家跟着担惊受怕。

谷青松转身往屋内伸长了脖子说:“嫂子,解放到我家去了啊。”没等屋里的花素英答话,拉着庆解放就下了楼。

一直到庆解放出了事,花素英才弄清这天谷青松拉庆解放到他家是干什么去的。这当然是免了花素英好多天的担惊受怕,可最终这个恶果还是要这个农村女人吞下去。

历史老人在这样一个时间里安排了一个叫巩封田和一个叫谷青松的两个人去约见庆解放,这对庆解放和关于庆解放的这篇文章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这次约见,我们就看不到庆解放打着一把小黑伞穿着一双军用鞋,在冬雨中进进退退地行走在马路上,十几分钟后也就不会有意外交通事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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