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翔之]

娘
翔之

娘要强，心硬，不允许自家过得差。娘常说：“人活一口气。”
那时，爹在外工作，为了少往生产队交点儿缺粮钱，娘就随了社员们一块儿下田劳动，但还是拿不到整工，只能拿七分，这在妇女中算是高的了。而队上粮食、柴禾、瓜果等大都是按工分分配的，我家工分少，分到的东西也就很有限。那次分瓜，我提着篮子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挨到了，分瓜的队会计说：“今天是按工分分，没你们的。”我强忍泪水，扭头离开了队部。回到家，气哄哄把篮子往娘的脸前一摔，眼泪刷刷流下来。娘不哄我，而是随手给我屁股上一巴掌：“没出息，哭吗？”从那以后，娘出勤更多了，轻易不歇工。
当地风俗，孩子们长到十来岁时，除了正常上学外，课余时间要帮家里拾柴打草，勤快的孩子才受街邻称赞，才叫有出息。我比较懒，总不肯干活，但娘不依，逼我跟伙伴们一块儿到洼里搂马绊草。一个上午，别的孩子能搂五六捆，而我往往只搂到两三捆。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推车上堆起的高度差得太大，让我很没面子。后来，我就想了个法，拔几根大棵的蒿子，外面薄薄裹一层马绊草，很容易就多出几捆。尽管心里发虚，但推着满满一推车柴草，依然能够很神气。自然，这瞒不过晾晒马绊草的娘，娘不说破，我也就心安理得。
村上的井，离我家很远，足有二里路，挑水就成了家里的一个很重的负担。冬天用水少，不显，夏天洗洗涮涮多，两天就得用掉一大缸水。我刚刚十三岁时，娘就教我跟她一块儿挑水了。娘挑着自家的水桶，我挑着从邻居家借来的水桶。娘不让我靠近井沿，她打上两桶满满的，自己挑；再提上两个少半桶，放在我肩上。就这少半桶，也压得我呲牙咧嘴，一溜歪斜。跟在娘的后面，我两手死死抓住扁担往上推着，好让肩膀轻松点儿。走在大街上，街邻就有搭讪的：“瞧，老张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能替大人干活了。”娘总是很自豪的样子：“是哩，孩子早就能挑水啦，中用啦！”
在我的记忆里，娘的心硬，还在于她常常加在我背上、臀上的巴掌，娘的巴掌下去，就是五道红印，半天下不去。娘绝不允许邻里说她的孩子半个不好。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因为贪吃玉米秆的甜汁，竟毁坏了别人自留地里几十棵玉米。邻居找上门来，娘不由分说，朝我没头没脸抡起了巴掌。娘边打边骂：“打死你也不能让你出息个土匪祸害人。”最后，还是邻居不忍，强拉开了。
我十九岁那年，得了胸膜炎，寄居在姑姑家治病。娘因为照顾弟弟妹妹，不能陪着我。一星期后的一天上午，我从医院打针回来，刚进院子，姑姑就喊：“快进屋，你娘来了。”我跨进堂屋，娘迎出来，我一下子怔住了，打量着这个刚刚四十岁的女人，仅仅一个星期没见，就眼窝深陷，两鬓雪白。
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子，一声“娘”哽在喉头。
而今，娘最大的嗜好，就是领着她的几个孙辈，在街面上逛来逛去，很神气，很满足。

翔之，原名张连翔，有诗文散见于报刊及一些选本。地址：061100河北黄骅市建设大街 中盐沧盐集团 电话：13930710917 邮箱：zlx5337607@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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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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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不惜写出缺点来。对个人来讲，这种记录生命、生活的散文很有意义。对众多读者来讲，这种散文很多，要读到新鲜的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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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