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新的

[陶杰]

原谅

第二天你穿上昨晚脱下的衬衫
继续去跟那些老是打磕睡的学生上课
一对中年夫妇早已习惯于
背对背地吃东西
背对背地搂着对方青蛙一样的身体
你原谅了他们渐渐松驰的手臂
和不再挑食的胃
你原谅一只蝉隐匿的愿望
原谅它坐在镜子上越叫越黯淡的嗓门
轮椅上的老头在空气中寻找金币
他用中风的腿和你赛跑
跑在你的前头给太阳降温
你原谅了他一天比一天灿烂的老年斑
并提前原谅了自己的晚年

2009年6月30日

否决


那天阳光真好
暖洋洋的把人晒得
被叫错名字也不生气
遇到黄花称妹妹
走过甲虫喊弟弟
叭儿狗伸出舌头
舔另一只狗身上的太阳
你也有同类
有些跑得太快你跟不上
有的仿佛掉进照妖镜
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老头
老年斑灿烂
他的安闲表示
照亮彵垂死之途的是一片真正的阳光
而不是突然在你心头
变成冰霜的那种东西

2009年6月19日


鼻子的世界

不知怎么了，他越来越
喜欢用鼻子嗅
人家站在篱笆外赏花
他却跟着一只蜜蜂钻进了花蕊
和学生一起晒太阳，他告诫他们
阳光可以用它的芳香，照亮一个人的影子
照亮他身体里那些
无头无尾的管道，和臆想
这个把嗅觉发挥到极致的人，开始胡话连篇：
“夜晚有一个温暖的肚皮
里面埋着一座天堂！”
而白天，在空荡荡的操场上
有人听到他不停地嘀咕：
“狼来了！”

2009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