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浪子 秀才
注册时间: 2008-07-21 帖子: 128 来自: 亚洲 中国云南 昭通巧家 金沙浪子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9-07-02 07:22:53 发表主题: 下井盖的控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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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下是一个结,一个疏通城市阴污之水的一个结,我还没有来到这个城市的日子,这个城市还没有被扩建。
我还没有来到这个城市的日子,这个城市的人口没有今日的多,市容也远没有今日拥挤,那时的阴沟和阳沟混用,生计在这个城市的人们,到一个叫做龙潭的地方挑水炊饮,在行人还没有大量游走到街上时便把菜蔬拿到沟里洗好等待下班做饭。后来有了水管,把龙潭水引向各处,阴沟阳沟混用的日子就告结束,一条沟完全成了脏沟,废纸片,塑料盒,各种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把一条沟尽情地填充污水污物和着这些污东西的腥气流到各处。白水变灰了,灰水变紫了,紫水变黑了,黑水终于发出了让“来去过往的城市人,过者必掩鼻”,风过处腥气横溢纵弥数十上百米,一个本来干净洁整的城市长满了恶之蕾、开满了丑之花。后来,城市被扩开,城市人口被松散,那些被牺牲的田垅长出了霉菌般的钢筋水泥楼房,这些被弄混弄脏的沟像毒蛇的信子吞吐着四处延蔓。到这个时候,城市的治理者想到了效仿外面,玩起了阴水道,把一个城市的污水通过地底的管道悄悄地排放到城市以外的地方,他们想让一个城市表面上干净些。于是,有了工程,有了包工程的老板,有了实施工程的民工,他们运来水泥,运来钢筋,他们把地皮撬开,埋下粗粗的铁管,在铁管与铁管相接处再隔三隔五地结上结。我被自厂家买来,就被作为盖板,被我盖住的就是这些结中的一个结。
我想,我的作用无非就是下沟里的阴水堵塞了,相关人员把我拧开,通过被吊到井中的工人把阴水沟里阴水中的堵塞物清除,再则就是把一个城市的不安全因素彻底地盖在下面,让过往的行人啦,车辆啦不至于落到被我盖着的阴沟里,造成不安全事件。这作为一个城市的文明进程中的一项,本是无可厚非的,我不断发挥着我的作用,不多时间,我身上的钢已经被过往的车辆轮胎、过往的行人鞋帮磨得玉一般地光滑。就在我为自以为能够被一个城市发一分热发一分光而自喜的时候,我被你有意地揭开了。
你揭开我后,把我分成两片,把我身子的其中一片搬回了你家,你想把我的这一半拿了卖掉,可是你又怕被人发现,你就先把我收在暗处,一个在你家里暗到不见一丝光的角落,你盘算着把我弄碎,就是不碎,弄作大大小小的几块也成,然后把我当做废铁废钢一鼓脑地称给收废物的。你不知你才是一个城市的废物,至少你已经没有了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灵魂,你只是被一种欲望堆成一堆的肉,从灵魂的角度来讲你已经完全堕落到一砣废物了。因为,在这个城市里,经过你手的还有许多公园里供公众累了歇坐的大理石石桌面石凳子,还有这座城市还在建设中就被你搞下的灯杆灯把灯托,你把这些东西弄了卖到外面,你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城市的人都在诅咒你,咒诅你必然遭报的恶习。
这次,你只想到我是块整块的钢,你运用了你一身应有的蛮劲,你把我从盖着的地方揭起,用锤把我身子一面被水泥和钢筋混凝上的部分分开,把我属于钢的部分搬走。被我盖住的阴沟口就这样洞开在一个城市一条街道的正中。路过我的人都在诅咒你。从这些人的谈话中我知道他们最担心的是夜深人静时酒醉的或者外地入城的不知道我已经被你祼露的情况,一个趔趄摔进我身下深深的阴沟里,这样不出人命也要把人掼上个永远的残废。相关城市管理的似乎没有谁过问过这样的事,像我这样被揭开的盖板还有好多,它们也像我一样大张着嘴,它们分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像一座城市的文明被掐断的一根根气管,气管里面已经完全是文明死亡之后的腐腥味了。几个好心的过路人,又把我被你分开后被你遗弃下的盖板背面,水泥钢筋混凝的一砣又搬了回来,将阴沟结处的口子合上。可是这天,你又来了,几锤又把我打开,想彻底取走我身子里数量已经少得不能再少的钢筋条。因了街上突然响起的动静,你仓惶而逃。你的逃窜还引起了一连串的狗吠。
我就这样被散开了一身最后的骨架,豁开了已经不再叫伤痕的裂口,过去过来的人们都绕开着我走,因为这个样子的我看起来更吓人,这个样子的我不确定因素更多。就连我旁边街面一侧新搬来的住户都一天几次地叮嘱上学的小娃崽:“不要走近它,不要走近它,离它远远的,走近它会发生最危险的事。”小娃崽浑身抖做一团。我知道他们的恐惧。一个城市,文明的堕落是靠一个人两个人根本无法挽回得了什么的。当一个群落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它的可怕也就开始了。我诞生于一种隐患,我也当绝灭于一种对隐患漠视,我的受伤与我的诞生都缘于同样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是对未知的怕。因为我的诞生与我的殒灭,都只能标志着一种美的死亡。
这天,公元2009年7月2日,一辆从我身上碾过的摩托前轮陡然下陷,卡于我豁开的两片瘪下的唇间,摩托车上的俩,双双以飞快的速度摔下。他们是一对男女,男的驾驶,女的骑于男的身后,可是就在他们经过我时,没有注意到受伤的我给这个城市埋下的隐患,他们几乎同时重重地摔掼于地。一旁目击着这一切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声音和表情嘻笑着,似乎觉得他们还摔掼得有几丝黑色的幽默,那个被摔下的男的先自摩托下把自己的腿抽出,然后把女的扶起。我不知他们摔得咋样,但我知道已经麻木的你,看到这一切你是绝对不会自良心里感知到什么的,因为你已经没有了良知。
本来,我是城市文明的一种标志,可是我的存在却让一个城市里的一群城市人,整个内心的阴暗裸露无疑。一个巴掌大小的空间,一些人一面在拼命地建设,另一些人却一面在拼命地破坏,我知道这些拼命地破坏着的一撮人,他们对城市里一些阴暗的东西不满,而对这种不满却只能以一种极度的破坏来达成发泄。他们是心理不正常的一群,对他们不满的一切,他们不敢说什么,面对让他们“不满着的一切” 的制造者,他们还要装出谄媚得恶心的笑,可是笑过之后的伤却要以这样的决口来宣泄。
他们是可怜着的一群。
是的,他们是可怜着的一群。他们毁坏了我和我们这一些这等那等的设施,其实带来的苦果他们也在品尝。记得一次,也就是你把我揭开后的第二晚,跟你一起把我抬起的同伴,晚间回家经过我身旁时,突然警觉到前面是被你们揭开了盖子的我,就把身下的摩托突地减速,想从旁边绕过,可是后面跟来的摩托却不知这些情况。原速飞来,狠命地向你同伴摩托车的臀部就是一个死啃,把这家伙朝前就是一个猛推,推出十数米远。你当时就坐在你同伴的后面,你们,还有你们之外的这自后面飞来的家伙,仨仨被弹倒在地。这次,我乐得笑出声来,从地上爬起的你说:“有声音在笑,有声音在笑。”两张摩托车上的人全在痛苦的挣扎中。四围静悄,周遭没有一个其他的人。我的这一声笑,你们这可恶的一伙被我笑得毛骨悚然。
可是,你还是不觉醒,你把伤养好后,仍然在时不时地揭其它地方的下井盖,仍然在破坏其它地方的公益设施。我想,你的要做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可能是要等到下一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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