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第六期<董地，董地（组诗）>

[徐源]

董地，董地（组诗）
作者：徐源

1984年的董地

1984 闰十月 我被抛弃在这个村庄
那个有风雨的半夜 我落地成人

1984年的董地 只有老去的人才知道
这一年一共发生了多少事 藏在父亲耳根
只有我不知道 这一年的气候
带着多少欢乐带着多少痛苦 让生活继续

1984年的董地 是母亲最幸福的日子
她的第三个孩子 终于能够传接香火了
这是包产到户的第四年 菜园里有了菜
碗柜里有了盐 父亲唱小调的声音
也提高了一个八度 1984——

那一年 整个村庄只生了我一个孩子
那一年以后 龙井的水干了
我比枯黄的庄稼还要长得艰难
那一年以后 多了一位爱着这世间的人

我窝居的董地

我窝居的董地 在娘的胸口上
很疼啊 没有眼泪的地方

太阳从包包上山头升起的时候
娘额头皱纹里的光 开始滴在田地里
春天的草长得凄凄凉凉 从家门口
的阴沟旁 漫延开去 大半辈子了
太阳才从朝子山头落下去
她还在重复那动作 把凉晒的坎坷
从院子里两棵歪脖子树的绳子上
不断收回潮湿的老屋 她看到了人生的秋天
树上飘下的叶 是她老去的脸
让她不想远离这相守的苦 相守的根

我窝居的董地 我只是一株小小的草
却要站在她的丫口上 去眺望辽阔的大海
我终究要吸干她的血液 酿成自己的果实
我是她含在嘴里的 呵护成的幸福
她是我藏在心窝的 思念的癌 感恩的症
我在风雨中的亲人们 紧紧相拥不离不弃
那些小时候刻着我名字的岩石
都在叫我 不知是那一块 让我想放声大哭

我窝居的董地 我娘一个人的董地
疼得纠心的时候 我打马归来
抓一把泥土敷在伤口上 目光酸楚的地方
就是我们的故乡

发过两次洪水的董地

发过两次洪水的董地 间隔15年
15年的时间 河沟少了几道弯
15年的时间 这个村庄走了几个人

第一次大水 发在我8岁的时候
发在还点煤油灯的半夜
门前的一片麦子 被水带走了
水翻过桥耳朵 冲走一家的土墙房
天明以后 从一小石缝里
找到了他家最小的孩子
周身是泥 他还活着 让人欣喜

第二次大水 发在我23岁的时候
发在点上了电灯的晚上
水被门前的楼房挡去一半
计生站里做手术的妇女 捂着刀口往外逃
河两边的保坎 被夷为平地
不到一小时 公路上停满了前来救援的车辆
天明以后 四处一片狼藉

发过两次洪水的董地 一次比一次
让我更加沉重 敬畏 可生活在这上面的
父老乡亲们 却没有一句怨言
相反 这让他们 一次比一次
更加爱着自己的家园 一次比一次
更加深信不疑地守护着自己苦命的根

黎明来看我的董地

我推开窗子 遥望老家的方向
黎明来看我的董地 沾着欣喜的露水
风一吹 流淌在了我的衣领上

它山一程水一程 背着干粮 赶了一夜的路
出发的时候还满头青丝 它来到我面前
却已是白发苍苍 它什么也没有带
我童年时代的羊群 它轻意说出了口
我的乳名挂在它干瘪的奶头 那年春天的老病
再次从土壤里复发 而且更加严重 郁郁葱葱

黎明来看我的董地 站在窗子外面
站在山的那一边 它慈祥的目光照在我的身上
抚暖我从黑夜带来的冰凉 太阳出来了
它要返回地里 帮我耕耘遗弃的庄稼
把我的诺言 用犁铧刻画在大地之上
用锄头 挖 挖到心跳动的深处 我才归来

突然 我对着远方大喊
我的声音去了许多年 仍不见带回故乡的炊烟

2009-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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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

质朴，自然

[李有明]

我的声音去了许多年 仍不见带回故乡的炊烟

炽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