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 方 维 纳 斯

[吟啸徐行]

东 方 维 纳 斯


我曾在维纳斯神像前留连，为她的美所倾倒。
曲线型的身段，隆起的乳峰，细腻平滑的肌肤。端庄的神态里，流露着母性的善良，半裸的上躯，透射着青春的活力。特别是那双断臂，又把你的目光从肉体引向幻想，从眼前渡向邈远。
面对这尊断臂美神，我颇为沉醉了一段时日。随着开放之门訇然洞开，欧风美雨载着西方文明，陆续挤进你的生活，逼到你的眉睫，一幅一幅世界名画，落户你的书斋，置身你的案头。细细观赏，默默品味，那一律生命原体的本色的裸露，确实让你惊叹于生命本身无与伦比的美。青春、曲线、明暗、色彩、自然、坦诚、和谐，无数次怦然心动之后，灵魂渐次沉静下来，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在这种失落中，我又迷恋于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那永恒的微笑，充满神秘，也催人遐思。那微笑是真实的，也是虚幻的，像微风拂过春水乍起的涟漪，如柔指触动琴弦颤动的音响，又似粉红的荷瓣静浮在碧水上，星月银辉闪烁在深邃的夜空。我曾在东方描写微笑的众多词汇中，拈出“莞尔、嫣然、冁然、释然”等来描摹，觉得尽然，又不尽然，颇为疑惑。但掩卷一想，心里有很豁然。那毕竟只是一种微笑，实实在在浮在蒙娜丽莎脸上的微笑，之所以能生出许多虚虚幻幻，那是观赏者的心理作用。说白了，叫自作多情吧。同时，面对芸芸众生，蒙娜丽莎纵然笑的本领再高超，恐怕也难以应付。何况用千姿百态的笑去迎合取媚于观众的做法是愚蠢的，也是让人倒胃的。聪明之举，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以一笑应万赏。这么看来，蒙娜丽莎的笑，就是单一的，机械的，故意作秀的，于是我产生了一种厌倦。那有现实中，美人一笑那样生动，富于变幻？发于理解，轫于宽容，囿于感激，是心灵的感应，情感的释然，精神的慰藉，是生命和青春的绽放。为此，我更倾情于生活中的微笑，哪怕像铁树开花，百载难逢，深夜昙花，弹指一瞬。
我对维纳斯、西方裸画、蒙娜丽莎的微笑渐渐漠然了。于是我渴望有一种新的东西，来重新打动我的心灵，唤起我精神的回声。
一次偶然的机缘，我得以重观普贤菩萨的塑像。像窒闷的空气中突然吹进了一缕清新的微风，幽暗的旷野上突然露出一丝黎明的曙光，茫茫漠野的焦渴中突然尝到一口甘泉，沉寂的峡谷里突然听到一曲叮当的铃响。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心潮起伏，思绪飞扬。
普贤菩萨，媚态观音，东方维纳斯！恕我在神灵面前，圆睁慧眼，像观赏维纳斯、西方裸画、蒙娜丽莎微笑那样，细细端祥你这尊东方的美神：肌肤柔美，胸襟微敞，腰系绣裙，肘悬玉带，双手交叉，杏眼微闭，粉面含春。庄严不乏慈祥，静穆微露温娴，或盘坐莲台，或手持云帚，或跷腿斜裾，情态各异，看不胜看。
面对东方维纳斯，我喧嚣的灵魂沉寂了，就像一泓泉水，清澈宁静，照着天光云影，看似清浅，实则深沉；涌动的物欲消隐了，就像树的年轮，盘绕在心里，只见挺拔的躯干，参天而起，绿荫垂地。让人复归，又让人超然；让人欲望之火泯灭，又让人精神轻烟四起，升腾起生命的召唤、求索的勇气。手眼通天，大慈大悲，而又有普渡众生之绝技的菩萨，只要你心诚，肯参拜，愿祈求，她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有求必应，有应必灵。这是神话的昭示，这是冥古中的美梦。而这种神话和美梦又在不断演绎成真。
东方维纳斯，是精神的支柱，属于芸芸众生；是希望所在，拯救每一个苦难的灵魂。千手观音，那一千零七支手，每支手捧一千零七种物品。倘若你不是贪得无厌，不是心如死灰，难道还不能使你顿悟，得到生的启迪吗？
不以美色惹起邪念，不以性感激发情欲，这是东方艺术和生活的理念，是东西方艺术的一条分水岭，也是甄别东西方艺术的一面物镜。这使人想起西方艺术画廊里，众多生命本色的画幅，除了展示生命肢体线条的柔美、青春肉体的活力外，很难读出什么更深的内涵。而倾城倾国的希腊美人海伦，迷倒英雄凯撒的埃及艳后，除了色貌和肉体，也实在找不到其他让人迷醉的东西。
而中国四大美人，除了倾城倾国的色貌外都是身怀觉技的。西施浣纱，使清溪生波，鱼儿忘游，直沉潭底；昭君出塞，一曲琵琶，寄语相思，使大漠风动，塞云垂阴；貂婵拜月，纤纤盈体，眷眷柔情，深深祝福；贵妃浅醉，当风而舞，云裳花容，似海棠映烛，梨花沾露。这之中有多少美的典故，美的神韵，勾动人心的向往。
我想到敦皇壁画中的飞天。那反弹琵琶的超绝演技，是弹奏技巧中无与伦比的辉煌。而伴之而起的也定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乐音。似珠如露的音符，落进聆听者的心里，除了陶醉，会有邪念吗？天女散花那奇美的花瓣，那沁脾的余香，是足以净化一切私心杂念，让人专心听佛向禅的。
西方之艺妓弗丽娜，以其色貌和胴体放射出静谧清丽的光彩，让执法官和怒吼的群众，蓦地哑口无言，化解了死亡的宣判。而东方之名媛美女，即使沦落风尘，强颜欢笑，却并不自甘沉沦。其举止端庄，仪态超群，灵性聪慧。琴棋书画无不精湛，诗词赋曲无不妙绝。李香君、柳如是等虽为秦淮河畔烟楼女子，但其品行，可昭日映月，令侯方域等辈，也黯然失色。
以美之神韵，于渺渺天界，茫茫红尘，引导人战胜自卑，无视苦难，放弃物欲，超越自我，去实现精神的净化，灵魂的翔舞，这就是东方维纳斯对大千世界的奉献，给芸芸众生的拯救。
从西方维纳斯的脚下站起来，我又拜倒于东方维纳斯的莲花台下，不为信佛，而是为精神的重新崛起。

2003年7月5日于听月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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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William Zhou周道模]

艺术需慧眼，东西文化论；为文多思考，只愿学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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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