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肉（12首）

[汪抒]

云之肉（12首）



渡

我愿意乘舟而渡
也愿意骑牛背而渡
甚至踩着一叶芦苇而渡
甚至裸游而渡
脑袋如一只葫芦漂浮于水上

我更愿意望着茫茫的河面发呆
水和云映照在眼睛里
2008、7、11


纠缠

那座山是名山
避暑胜地
我去那儿却是早春
碰到过一场暴雨，心头终于平静下来以后
夜晚又撒下簌簌的小雪
旅馆里
我越发觉得自己的陌生
和神秘莫测

历史比天气还要阴暗
比山谷还要寂静和模糊

时间抽去了自己的支撑点
一个人
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在嘈杂的背景下
让我向往和心动，并费尽心机
我不知他的身份
我们如临深渊擦肩而过
我们多么薄，毫无知觉

那座山现在当然被清凉的夏天笼罩
那被纠缠的，还没解开
2008、7、12

停顿

草地上的小径居然
与我的内心这样高度契合
我想踱向哪里，它就延伸向哪里

风的舌头
将草木的苦香反复品味
但并不咽下，而是又将它
轻轻吐向遥远

这令人销魂的薄暮
时间不再流动，渐渐弯曲起来
并打了个结
2008、7、12夜

隔阂

假设真有这个人

我全部的努力就是让他显现出来
（这令我生疑）

我脚步未到的夜晚，街头
他的脸色与众人不同
（黄金与镜子肯定增加了他灵魂的重量）

我一直探索我与他的隔阂，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的结果不是我能猜透
我也不能阻止自身虚化的趋势

笔墨白费
心思消散
2008、7、12深夜

吞没

我的晕眩可能在于
那只虚化的陀螺

静夜的丘陵连绵、无语
并没有完全沉入黑暗之中，起伏的线条
依稀可辨
绕行于其间的小径却有几分脾性
不依不饶，抽打着那只陀螺

星空下我也无语
那深陷于血肉之中的陷得太深

而血肉之外的，那旋转的陀螺
我也无法让它静止，让它被完全吞没
2008、7、13



凹透镜

那个中年人，再次见异思迁
凹透镜变成凸透镜以后
又变回凹透镜

这样的过程杀去了仓促之气，毫不为他人所知
甚至也不为他自己所知
面对那枚再次出现的凹透镜
他没有惊讶，就像家中那只温驯的小狗
去草坪上溜达一会
再次将门铃摁响

但从此世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凹透镜下新的世界”
——我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只听到他这样喃喃自语
2008、7、14


疑点

住在我对门的小伙
神出鬼没，不常在家
但绝对是一个良民，他热爱足球
（家中唯一弄出的声响
就是球赛）

我按时上下班
偶尔踩住他飘逸的影子

其实我并没有观察他
就像他对我应该也是毫无观察的兴趣
我只是说，那么一个清清爽爽的人
我在单元门外碰到过两次

但暮色中不敢肯定他就是
住在我对门的那个小伙
（有点相像，但疑点也颇多）
2008、7、14



寂静

那是一只水鸟（清楚、清晰）
略高于水面，以匀速的速度
弄破了寂静

我的朋友看到了（他细微的表情）
我没有看到
我看到的是土路那边的汽车
被几枝清凉的芦苇遮挡，它们无规则的晃动
反而吸引住比水汽更轻的云朵

一个人不停地走动，越来越远
在起伏的大地上
很可能就会被它吸收

我同伴耳朵的边缘瞬间变得透明、通亮
突现的阳光
它的路径克制、含蓄而笔直
2008、7、15

喉管

海岬将狭窄的寂静抱得很紧
弄得有些紧张

他起先站在顶端，风太大
后来下到一块低洼之地，风还是太大

寂静没有丝毫的减少
他的喉管愉快，因而决定从此沉默半年
2008、7、15


云之肉

草太深，我深陷已久，猎枪也早已锈掉
那些云具有饱满的肉的质地
2008、7、16

遗漏

门前玩耍的孩子忙得没有抬头
日月粗疏，怎么能细心地探察到
所有的苍生

大树的浓荫将他们笼罩，而另几棵树
渐次站得偏远一些
2008、7、16


封闭的花园



它与生命一起到来

你可以说它是一个人的血肉
可以说是一个人的肝肠
说是一个人的肺腑

而我不完全是这样的看法
很显然它是神秘的，并且是隐性的
我把它看成是一个人的灵魂
甚至是自由的云端

我永远不可能涉足于那样的境地

在朴实的日常生活中
我感受到它那日的气息、月的气息
渺远，但又扑面而来
2008、7、17

[白水]

不错的一组, 分开发阅读效果会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