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南方

[何剑声]

何剑声的诗
*《在南方》
在南方
每天都有高楼大厦
像神话一样
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昨天
还听到打桩机
“咚咚”的打桩声
在今天
它已然
骄傲的
站立在南方的地平线上
昨天
那些来自外省的建筑工人
还颤颤惊惊的
行走在蛛网般的脚手架上
就像高空中的杂技演员
用血汗甚至生命
来表演
而今天
已接近于竣工的大厦
关于售楼的广告和策划
就已经
占据了这个城市
早报与晚报楼市专版的
重要版面
*《打桩》
从远处
近处
传来的“咚咚”的打桩声
在这个沿海城市的上空
很有节律的轰响
那有力的下坠
和向大地深处的冲撞
把我们的工厂都震的轻轻晃荡
轰响之处
那是怎样巨型的钢柱啊
它向大地垂直撞击时
使我想起
四川同事常常挂在嘴边的“锤子”
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
坚硬有力的
撞向生命地平线的凹处
是不是也会奏响“咚咚”的歌
打桩机
在富丽堂皇的城市
被外省的民工操纵着
像操纵他们命中的“锤子”
一次次狠狠的向城市的柔软处
有力的撞击和深入
像撞击和深入这个城市
貌似端庄内里风骚的
某个城里女人的秘密花园
在民工们忘命的努力下
实现了一次又一次
城乡完美的结合
你听
打桩机震耳欲聋的轰响
就是他们高潮时爱的共鸣
*《夜行巴士》
深夜几点
行踪寂寥的街头
夜行巴士
一路挟风裹尘
载着一车神色倦怠的乘客
驶向一个个梦的方向
无人售票
无人报占
仿佛梦没有尽头
而上上落落的旅人
在挥手之间
便融入了比夜更深的夜色
路灯彻夜亮着
不知道照着谁的前程
深夜的夜行巴士
在这个城市的内部
载着上上落落的旅人
梦游般游荡
灯光处人声鼎沸
歌舞厅音响喧天
大排档油烟呛鼻
夜行巴士
踩着城市生活的脚跟
在城市的内部
失魂落魄的鱼儿一样游来荡去
一路招呼而来又呼啸而去的
是那些
在暗处
站街的
打流的
抢劫的
猎色的
捕风的
捉影的
夜行巴士
不比白天寂寞
*《坐读阳台》
独坐阳台
书把眼睛看累了
于是
给疲乏的眼睛放假
于是
去看街
看街上的风景
看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
看人们嬉笑打闹
这何尝不是一种心灵的阅读
环顾左右
这是一个五湖四海杂居的小区
打工族聚集的贫民窑
从每一个窗口传出来的
都可能是陌生的方言
甚至从每一个烟囱里
飘出来的油烟味
你都能辨出
这家是四川的
那家是湖北湖南的
左边是广西广东的
右侧是江西或贵州的
而在小区上空飘扬的万国旗
你能轻而易举的知道
他、她是某某工厂某某公司的
透过这一扇小小的阳台
我阅读打工深处的生活
我能深切的感受得到
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因为我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独坐阳台
以一份平静的心情
坐读这个城市里纷繁的人事
坐着
读着
一不小心
就把自己坐读成了
这个城市边缘
一尊无言的雕像
*《装修工人》
切割机的马达声尖锐的嘶鸣
被切割的瓷砖被沾在墙壁上
被切割的角铁被焊接在窗台上
很多时候你被一根要命的绳索
吊在这个城市的半空
象风筝一样飘来荡去
这个时候
兄弟啊你不要看脚下如蚁的人流
也不要想你在天堂的姐妹
只有老板站在安全地带
不停的指东点西
他付钱我干活
装修工人都是来自乡下的农村人
就象进城的青蛙
在别人的地盘上卖命的蹦来跳去
做着最辛苦的工作
没有多少尊严的活着
却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生活
进过城回到乡下的青蛙
就是呱呱叫的爷了
也是
在城市里受了气负了累也挣了一点钱
还差点搭上了小命
回到土窝子里
是该扬眉吐气了
是该对着广阔的天广阔的地
吼叫出你心中的怨气忿气
好好的呼一呼乡野新鲜的空气
心情就会象村前不被污染的
小河一样清爽
*《永远的童谣》
已经很难得听到
那清泉般纯净的童谣了
现在的电影电视
播放的尽是一些摇头晃脑的
劲歌热舞
把孩子们的天空涂鸦的
烟尘滚滚
孩子们举起雪白雪白的橡皮
使劲的擦
却怎么也擦不出一片干净的蔚蓝
多少年了
那支希望的双桨呢
那只美丽的蝴蝶呢
那朵芬芳的茉莉花呢
那个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丢啊丢
丢手绢的小姑娘呢
都走进童话里了吗
都遁入梦境里了吗
多么曼妙的乐曲
多么优美的旋律
时光的沙尘暴不会让记忆迷失
永远的童谣
是一条春天的小溪
在我们记忆的心田潺潺流淌
*《姑父》
年轻的时候
姑父在我们老家
是远近有名的木匠
让他值得骄傲的是
他带出来的几个徒弟
多年后在福建给人修房子
一个个不是修成了包工头
就是修成了腰缠万贯的老板
而年近六旬的姑父
虽然也在福建给人打工修房子
但毕竟年老
并且文化又不高
显然赶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
他只能做做安装
和拆卸模板的工作
而且还要像年轻人那样
行走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在去年的国庆节后
台风“罗莎”席卷福建沿海
劲风过处
风沙走石
姑父还没来得及
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撤离
架子摇晃
脚下一滑
生命像断线的风筝
飘落尘埃
消息传来
守家的姑姑一夜之间
乌丝变白发
*《姑姑》
姑姑出嫁在本村
由于大家住的实在太近
天天相见
就显得不太亲
小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
我也有姑姑
姑姑和妈妈年轻的时候
她们姑嫂关系紧张
平时除了拌嘴
很少给对方一个笑脸
更多的时候
她们互不侵犯
互不搭理
冷战持续了几十年
而今她们老了
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岁月
彼此见证了
各自又相互关联的
至亲至爱的人
不幸遭遇
岁月的沧桑和疼痛
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世界里
她们眼中彼此流露出的
怜惜
哀怨
便已化解了她们内心中的
坚冰
她们以彼此受伤的心
相互安慰
相互关怀
两颗沧桑的心灵的靠拢
就是一片温暖的海洋
*《南方的门诊所》
在南方
无数名目繁多的门诊所
象四月雨后从坡地
冒出来的无数野生的蘑菇
棋子般散落在南方的天空下
这些诊所大多印有自己的所谓内刊
而所登载的文章
要么是从网上下载的
要么就是从别的医药方面的杂志报纸上抄录的
这种合成的宣传物
在我们厂门口
每天都有一帮闲人
不遗余力的给我们免费派送
有很多工友往往左手接了右手就丢
无聊的时候我也翻阅过
那上面东抄西摘的文章
每遇有医院名或医生名
他们就虚构成他们的门诊所名和他们的医生名
在他们自家的印刷品上
对于坐诊医生的介绍
被一律的冠以教授或副教授
再次之的也是主治医生的级别
据说他们都在国家重点刊物上
发表过重要的论文
其实，在南方
谁不知道那些被私人诊所
冠之于的教授副教授们
有的在老家不过给牛羊猪打打预防针
再大点的手术也就是割割家畜们多余的生殖器
而一到南方的私人诊所
一变身就成了教授副教授
专给那些在流水线上
打工的姐姐妹妹们
做做流产手术
以及偶尔缝补一两例
被某个臭男人捅破的膜
*《楼下的信用社》
我租住的大楼底层
有一家装修豪华的农村信用社
押钞车总是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出现在我们楼下
上班下班
我们无可避免的要从信用社
富丽堂皇的大门口经过
每当印有“猎豹”字样的押钞车
停在信用社大门口
我都会胆怯的绕过它
我不是怕停而不动的车
我是怕押车的经警
怕经警手扣的钢枪
怕他一不小心
把我当做试图接近它的江洋大盗
然后毫不商量的“啪”的给我来一子弹
就象有的电视和报纸报道的那样
于是
为了生命安全我想即使绕道去上班
也是有必要的
有时候离金钱远
就是离平安近
*《高速公路修到了家门口》
去年国庆回家
我看见那条据说
贯穿祖国华东与华南的高速公路
已经热火朝天的修到了家门口
曾经偏居一隅的小村
仿佛在一夜之间
被带有城市气息的空气点燃
汽修厂加油站平地而起
酒店旅馆应时而生
更有高速公路边
一家外省人开的发廊
不仅为铺路的外省工人服务
也热情的为小村男人按摩
据说收费还算公道
初沾荤腥的小村男人们
从此不再惦记麻将
也好多天不钻自家女人的窝
气的小村女人们
站在村前的老枫树底下
拍胸打腿
即兴发表我乡我土的
乡村粗口
¤
通联：335505江西万年湖云沿塘11号 何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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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hjs0707@sina.com
*何剑声：暂居深圳，打工者，业余写诗、随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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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剑声：写诗是一次心灵的艳遇！

[赵福治]

城乡完美的结合.

[乱弹者是我]

有力道，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