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老朽 秀才
註册時間: 2008-04-10 帖子: 163 來自: 安徽芜湖 杏林老朽北美楓文集 |
發錶於: 2008-07-18 17:03:47 發錶主題: 白话《仿寓意草》:陶文毅公治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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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少保陶云汀先生,于1825年巡抚苏州办海运,夏秋之间往来上海,亲自到海边观察估量机宜,很快又到金陵监临乡试。
这年正是阳明燥金司天,少阴君火在泉,秋天热得很厉害。给他治病的医生都采用伤寒辛温发散的方法,而且多次使用桂枝,驱邪而不能透发体内的热,以致转变成热疟,寒战少发热多。医生们又改用柴胡,仍然加桂枝,其他的辅助药无非厚朴、苍术、草果、青皮,一派温燥克伐的药品。观察使钱益斋先生以前就懂得医学道理,时时为他监督测试,心里暗暗不满意。因为他在常州镇道任内就知道我善于治疗疟疾,就回明宫保,专门派人来请。
十八号晚,我到了行辕,马上就进诊,仔细询问,知道疟疾发作在阴分,只不过稍微寒战,马上就发热,壮热十二个小时左右,缓解的时候又没有汗,发热的时候心里烦躁,甚至不能忍受,口渴了想喝冷水,也喝不多,脉搏表现得十分弦数,舌质红赤没有苔,小便则红得象血一样,而且已经好几天不能睡了。我说:“这是大热症象,加上燥剂伤了阴分,阴虚发作疟疾,津液少不能化汗,没有汗所以热邪难以解散,阴虚所以神志烦燥不能睡,治疗应当养阴化汗,以化解邪气。”于是根据这个判断立刻开方,只是想到刚刚被引进,不便马上使用大剂量的药,暂且以小柴胡汤减去人参,加大生地15克、当归6克、赤芍4.5克、夜交藤9克,半夜后疟势减轻,进药后竟然安睡到天亮,可以说已经稍有效果。
次日,当地的一个姓陈的和一个姓林的二两位医生到了,知道服了我的药,密告宫保说:“大人这个病,不可以服当归,服了则还会再发热。”
又对我说:“尊方用何首乌为什么太早?”
我说:“没有用何首乌啊。或许是说夜交藤吧?这是何首乌的藤,不是何首乌啊。而且这不过取夜交的意义,为睡不着而用的。叶天士治疗疟疾也曾经用过它,用以交通阴阳,虚证实证都可以用,不像何首乌那样能够温补啊。先生岂不是见到《本草备要》不列夜交藤,它在何首乌注解里说它有一个名字叫交藤,就认为夜交藤为何首乌吗?”
他掩饰说:“恐怕我们这个地方的药店止有何首乌,没有这个藤啊。”
我说:“昨天的药是我亲眼见到的,那个藤很好,先生们或许没有用过啊。”
我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也公然开方,并不谦让。只是当天完全去掉温燥药,改用黄连、石膏,而宫保服了,躁热越发厉害。大概他们只知道用寒药以治热证,不知道黄连苦燥也能伤阴,石膏虽能清热而不能养阴,虚弱的人服了`,转伐胃气,虽然这些《本草备要》中都说过,他们没有能够完全理解啊。然而当时宫保对我没能信任,总是服用二人的方子,我几次告辞,管事的却不肯放行。我说:“这样的治疗,一定不能好转,假设有不测,而我在幕府中,不要将那二人的过错算在我的头上啊。”
管事的转告方伯张公,张公进见宫保,他的病果然沉重,出来面见那二位医生,见他们语言荒谬,就往告唐陶山方伯,大概陶山方伯是宫保的同乡兼亲戚,寓居金陵而且精通医学理论的人。
二十二日早晨,陶山方伯来,仔细诊察了脉搏,遍阅了所有的方子,然后出来和二位医生以及我互相见面,先问二位医生说:“先生们看大人究竟是什么症?”陈医生低着头不说话,林医生说是疟疾。方伯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是疟疾?但是是什么疟症?”林医生答不出来。
方伯转而问我,我回答说:“根据我的见解,是阴虚作疟啊。”
方伯说:“确实这样,此症应当用小柴胡汤合四物汤加减,去川芎,重用生地,为何方药中并不及此。”
林医生说:“服这个方子就能痊愈吗?”
方伯说:“你们治疗已经半月有余,愈治愈坏,我仅一句话,就会痊愈啦?虽然如此,如果重用养阴,症状应当会大大减轻,治愈也没什么困难。譬如天气亢热已经到了极点,没有一场大雨,怎么能够回凉?但是可以下雨,而不可以下冰雹,冰雹也能伤人,例如用黄连、石膏,就像下冰雹一样啊。”
林医生说不出话来。
我问:“养阴必须兼用当归、生地,有人说当归助热不可用,怎么办?”
方伯说:“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个不通的理论。阅读以前所有的方子,所服的都是一派温燥,不知助热,反而说当归助热?当归虽然微温却养阴,假设使方中能够早用当归,还不至阴液伤热重到这个地步,而且生地为阴中之阴,当归为阴中之阳,阴阳相辅,动静相生,这是用药的规律啊,怎么可以偏废?此不过以生地为主药,当归为辅助啊。”说完拄着拐杖进屋了。那二位医生也惭愧的走了。
方伯又出来对我说:“先生脉案方药都很清楚,只是剂量还是轻了点。我已经与大人说了,以后只要你看病,你好自为之。”
我担心医多论杂。方伯说:“这由我亲自担当。隔一天我来一次,以排除其他人的疑虑。”
当天我用大生地60克、当归9克、柴胡4.5克、黄芩3克、赤芍6克、赤芩9克、甘草1.5克、新会皮3克。
服后疟疾不过四个小时左右发作一次,而且大汗热清,比较以前减少八个小时,发热时也觉得能够忍受了。以后总是本着这个方子为加减,因为阴亏的太厉害,生地减到30克,就不再减了,疟势渐轻,到月底就不到两个小时发作一次。陶山方伯果然常来,各处推荐的医生虽然较多,宫保因为已经有效,一概辞去。
后来听说方伯九月初三日要回湖北,恐怕又为其他医生所耽误,我回明宫保,请陆九峰先生坐镇。先生九月初一到,诊后也说以养阴为妥当,病症痊愈就在眼前,不必更法。仍然在主方上稍为参酌使用,到初七那天就完全好了。
这一场“战役”,开始依赖益斋先生的荐举,中期承蒙陶山方伯的赏识,最后借助陶九峰先生的名望,终于能够圆满完成。由此受到了宫保知遇,我们成了好朋友。追究起来这张方子也不过是本着张景岳归柴饮的原意变化而来的, 这个方子治愈阴虚疟症,何止数十百人,方法很平常,不足为奇。只是陶山方伯议论高超,就像石破天惊,名言千古,我常常记在心里不敢忘记。 _________________ 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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