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慧峰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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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慧峰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6-11-27 03:44:11 发表主题: 《寂静之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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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之引》
——你我之间,最后是寂静。
一、锋利与柔软
我需要刀子和音乐:刀子锋利,经过手指;音乐柔软,经过耳朵。
听女高音要捂住双耳。
天花板漏水,我看着:天花板滴滴嗒嗒,一直滴滴嗒塔。
把灯关掉。把月色也关掉。把自己在光里的形状关掉。
我在同一个楼梯上写上不同的时间:一粒棋子。一粒棋子如此面熟。
“不要打断我的尾巴!”委屈的鱼儿悄悄离开了人群,变成一滴泪水。
我站在窗前,等灌木丛变黑。雨水坚持着,把乌鸦洗白。
我渴望被晃动:那遥远的语言中有一颗没有面孔的头颅,在晃动。
我等了许多年,早就不缺乏耐心:一只鸽子像一块骨头,扔过傍晚。
让铁模糊,让金子暧昧。随便活着。
我坐在椅子上, 身体有说不出硬。一个木舌头。
我常常看着孤单的那座水塔,想着某天它会突然裂开,有两个人拉着手走出来。
在出口,我突然认出那个突然泪流满面的人:他张开嘴,吐出来早年的一些雨水和树枝。
开始假设。假设自己不是自己。但假设是看不见的。从左到右,从有到无。
二、情与景
一只戏剧中的蝴蝶,是用戏剧做成的蝴蝶。
那只白色的蝴蝶,它飞的那么轻,仿佛它从未飞过。
保护纯洁的,这个夏天,一只蝴蝶有对晴天漫长的怀念。
风突然大了起来。樱桃的飞翔立即停止了。不要去碰它。小心。
风吹破了水面,一条很细的裂缝。裂缝流传了下来,那么自然,但鱼没有露出来。
从水里游出来的鱼在树荫下听瓢虫讲它的前生:“从前有一个鱼美人……”
一个肥胖的鱼在厌倦之前,死死抓住苗条的命运。
在一场突然到来的雨里,车子里再一次唱起爱情歌曲:孤独不断经历所有潮湿。
台风引起树的摇动。一个小资女人的上午,被镜子惊吓。
一把刀子指出一只苹果的弱点。苹果沉默,它可能是酸的。但它怕刀子看出它的酸来。
有一天,风更轻的吹来。
玻璃如水,玻璃看见,绿叶下的夏天穿着一件中年的红风衣。
一只空荡荡的袋子,拎在一棵树的手里。
那棵不长叶子的树,散发着酒味。丑陋有时就是通过很美表现出来的。
三、看见与想望
你拒绝一件轻衣服,一件重衣服。很大的影子有时是很轻的影子。
与蝴蝶相比:隐藏起来的词被造句,不需要涂上鳞粉。
在我的来路,你是唯一的障碍物,在黑暗中闪着光,今夜无缝插针。
你在漆黑的大屋子里,放上一张A4大的白纸,我都看见了。
你要在哪里筑起你为我虚构已久的肥胖的夜晚?
我试着把你那里渗出的歌曲,装在口袋里。
我要前去。我要前去,在你的身体里走来走去。
你让我醒着,这个夜晚必有坏名声。
你用一个手势,看见寂静停在清晨。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从抽屉里蹦出的青蛙,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
我不能转身,一转身就是对你的减法。
我把椅子搬过来,让世界落座,一个理由:必须彬彬有力地让世界歇一歇,我好浮出睡眠。
但可能最后是这样:我穷尽人间的身体和梦境,也没有摸不到,天堂的手指。
天堂的手指也就是你的手指。
四、情节与细节
在夏天,为了躲开那条突然从梦里跳起来的鱼钩,鱼跳进了水里。
她收起去年的雨伞,穿着那件被镜子照过的衣服,消失在人群里。
他端起杯子时,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把他拉了进去。
她不用模仿白日里的自己了:躺在床上,姿势是人前没有的一种。
他坐在那里,带着散漫的身子、佝偻的影子和很瘦的名字。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是由车站构成的。
手机突然叫了起来,她紧张极了——婚姻里静悄悄的,但是躺着一个人。
来自电话那头的绳子捆住了他的脑袋,他开始打结,在绳子上,不断打一个结,打一个结。
她脸红了:他有一双富于想象的耳朵。他一想象,她就露出一条鱼的尾巴。
讲起往事她支支吾吾,她讲的都是真的,但他被告诫:不要相信杯子里茶叶的旋转。
他站在门旁边一动不动。他的背后是一面镜子,“用什么打开阴影?”
一阵风弄湿了她的眼睛,忙乱中,她变成另一个,另一个。
要让他相信是真实的,她就必须是另一个瓶子,或者坛子。
那么多坛子浑身是汗,在夏天里挤来挤去。
一首音乐让他流下泪水:虚无之痛。
在时钟的嗾使下,他说出她的脚趾。窗外暗了下来。
他和她注定只能在照片里相遇。
最后的一首曲子:在黄昏,月牙像一颗牙齿被风吹着。但风停了。
五、 假设与真相
早晨将目睹,这镜子里无人。
多年前有某个夜晚,把今日所为忘得一干二净。
沙子在渐渐增多,岁月在慢慢减少。一个已经很旧的比喻。
正午是太高亢了,但转眼,正午不就是一盏车灯的前生?
用不着犹豫,脱下,穿上,那么多人都脱掉旧皮肤,穿上了新天气。
太缓慢了,那个老男人身上散发着衰老的皮屑气味,走到街心。
肉体长在身外,这导致了春天的迟到。
突然有人谈起了死亡,灯火一下子照亮了熟睡者的脸。
突然有人碰倒一把木椅,那响声传得很远,又迅速被黑暗捏死。
掉下来,就碎了,碎了就是假的。镜子,是假的;柔软,是假的,泪水,是假的。
柔软一看见有人可依,就是一汪水;无人可照,就是一块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最终的哭泣流到了另一张脸上,这才是真正的哭泣。
伤,本身根本不痛,痛的是肉和骨头。骨头是空心的,这才让人更痛。
一个不干净的容器,一分钟前不小心丢掉的念头。
下一站的车票是幻想之布。笑容有着刀刃的形状。
胆小的人在梦里杀人,一把刀子伸出去,被杀者变成一堆稻草,接着变成一卷卫生纸。
最终要暗掉的脸。明亮的风吹着。
黄昏的园子里,孩子的喊声发着光,一个老人的梦亮了。
天已经很黑,看不清对面的脸。
在黑暗中,抚摸是真实的。熄掉灯。玻璃里埋着白的月光的脚。
爱情回到床上,夜晚黑得不能再黑了。
汗水淋漓,爱情一夜之间变成木乃伊,戴头套,着黄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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