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

[上城]

清明的雨

题记：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离骚〉

阻塞的心依然执固。我用笔挖掘坟墓
划过石壁的隙缝，笔尖布满忧伤的老年。睡后总有一次
把自己埋葬得够深。干涸的小河仍流淌出皲裂的痕
又一年，想起母亲，长出很多黑髮。你带我用爱
穿越咒语的地带。黑髮把白髮点缀。又一年
一年

进入夜。奇特的夜。我用墨走向一个又一个的坟墓
用雨聆听过客的脚步。每天，我都在你面前，铺开
一张白纸或阅读着。那尚未显露的繁衍，——亲爱的书桌，
只轻轻越过。绿叶将寒风承受，
瑟抖的细雨有双飞的燕子。苍天，
并不管凡人的哀愁。

我将在这把椅背上，度过二十四岁的光阴。泰戈尔的飞鸟
依然让你觉得欢欣。凭窗而立的，雨滴支起窗帷的眼睛。
和沸腾的市井。洛夫的鲑鱼**，体内变色
游来博弈的美人鱼。你并不疲倦仰望逝去的星星。*
如果我们如愿死在出生地，春天
应是一叶红枫。

远远地传来一声猫的呜咽。透过夜的胸膛，
便有凄惨和四壁的回音。灯光锁住蝙蝠，
就在屋里过夜；逃离无住的空壳，钝响
跌落手中的金经。睡意裹挟着恐惧，
唯有无梦的酣畅，能伴我平安度过
今晚。

到到过的地方，
见见过的人，
听听过的故事，
看看过的风景；¬——
如果你不在，
我就去等你。

缺席的象形文字。在一夜强暴之后
雨中升起了一个漂泊的意象。
我只存活一季的白上。把这一首写完，
就意味着永远的别离？出土的简草上与逝者的朽爱。
掘墓者的眼裡，仍余留金币的贪婪。哦，这自刎的年龄
暗中的磷火，林中蓝色的闪电；我是如此确信瘦瘦的黑衣人，
一个绝望的败露
之后

我只为自己祭奠。酒旗的风动盪
逆旅的弔客。故乡的花香和野草的芜地，
暮色的青雾，抚慰我的心伤。痴想一个静谧的时光
归于祖父的坟茔，并不重要。我已等不及黎明，
就无心等待日出的来临。风声便在半夜昏死过去，
把笔折成两半，——
一半插进心脏；头发是弓弦
一半像箭一样射出。

2008.4.29
[*]
柏拉图 《星》：　
一
我的星你在望着群星。我愿意变作
天空，好得千万隻眼睛来望着你。　　　　　　　
二
从前你是晨星在人世间发光
如今死后如晚星在逝者中显耀。（水建馥译）

鲑鱼：鲑鱼一生中有一次会溯源回到出生地。死后，
身体变成枫叶色。

简草：竹简与纸草。古埃及写的文字留在纸草上，
千年之后仍能看到，与出土的竹简一样抗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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