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处的分水岭

[时东兵]

恰到好处的分水岭


我和陈忠村有多年的交往，很高兴参加他的诗歌研讨会。他的诗有着非常浓厚的乡村情结，从情感来说，我认为他有“候鸟式”的情感，虽然人在上海都市，在喧嚣的生活前沿，每天有很多新想法产生，出现许多变化，但是不管怎么变，在忠村的心中，他总有不变的东西。
在大城市里看到大树移植，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他却想到很多有关人生的哲理，而且在他的《大树植移》的诗歌里，我看到有藏克家老前辈诗歌创作的影子，藏老有一首诗《土地》写的非常经典：“儿子在土地里玩耍/爸爸在土地里流汗/爷爷在土地里埋葬”。人生的三个阶段，把每一个人和土地的紧密关系写的非常生动、清楚。
忠村的《大树移植》也分了三个阶段：也就是说，通过大树移植，把大城市当中一些变换的场景，和他自己的生活紧密地联系起来，我认为这样的构思非常巧妙，这是忠村诗歌创作的第一个特征，对农村的情结，也就是怀念家乡的情结。
第二特征，忠村诗歌的叙事性比较强，现代诗歌发展有很多途径、流派，其中一个非常明显的发展趋势就是叙事化。但是，忠村对叙事手法掌握得很有分寸，如果像散文一样的叙事，作洋洋洒洒的铺展，那么诗歌和散文就不能区别开来，反而丢掉了诗歌用简约有力的语言抒发强烈情感的特质。我认为忠村的诗歌，将散文的叙事和诗歌的叙事因素，恰到好处的列了一个分水岭。
诗歌在面对丰富的现代城市题材时，如果一味按照我们古人的写法，恐怕旧有的形式很难符合新的内容，现代的诗歌形式，适应了现代人抒发情感的要求。忠村的诗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诗歌语言，他的诗歌语言有很强的张力。对一首好的诗歌，我们不能简单的从字面来理解，比如说《大树移植》，我们单单从字面上来看，只能看到诗人对大树移植有一点想法，而实际上，诗中的字里行间包含了很多深刻的思想，需要读者在欣赏中慢慢品悟。再如《太阳的优点》这首短诗，我们从太阳优点里看到了什么？读者可以把思想追溯到久远的过去、甚至人类诞生以前，还可以延伸到更遥远的将来。我们崇拜太阳，然后我们附着太阳有很多象征意义。结果，诗人告诉我们：太阳落山的时候，把自己熔化了，怎么叫把自己熔化了？读者又沉入深深的思考，有没有物极必反的道理在里面？有没有人们把一种真理无限的推延，推演到反面？或许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其实有很多哲理包含其中，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当读者在欣赏忠村诗的时候，他往往给我们一个个生动的具像，比如说“钢材出炉的液体我看见过”，那是实实在在的景像，真理也往往是实在具体的，如果我们把真理推延到极致，甚至推到反面。结果将会如何？最后一句“我躺在里面睡着了”，看似是一个大白话，实际上我认为，人人都应该在太阳熔化以后去思考。从现实生活来说，在黑夜，人们要休憩，但是更适合静下心来，思考很多问题。概而言之，我认为忠村的诗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是农村情节；第二，是恰到好处掌握了诗歌叙事化的特征；第三，是他的语言有很强的张力。
刚才，葛红兵教授讲得很好，诗人创作诗歌的时候，从诗歌对语言的要求来说，强调语言的陌生化、新鲜感。我非常赞同，可以说，汉语的每一次革新，诗歌都充当了先锋的作用。从“五四”开始说，现代自由体诗歌发端以后，产生了大量很鲜活、很生动的语言。如果，阅读一首诗歌，我们老是看到似曾相似的语言，至少我觉得，对这首诗感觉有一点遗憾。所以，诗歌从人文层面来讲，阅读后给读者深刻启示，从语言角度来看，要给读者以震撼——一种新鲜的语言。但是，这种新鲜的语言要有根基，至少是能够通过多次阅读被读者所理解，比如忠村诗中的“植移”和“移植”有什么不同？虽然陌生，但是，我们能找到他的根基。总的来说，诗歌创作强调语言创新，当然，我们更要注意意境的创新。
诗人创作诗歌时，我们既要给广大读者，展现出精心构思的意境美，但是又不能受这种意境的束缚。如果，我们过于追求一种形式上的意境，可能会把精彩的语言放弃掉。真理往往是朴素实在的，有的时候，优美的意境可能会掩没掉朴实而具体的真理。如何把握好一个度，这就是诗人的功力所在。我是教诗歌美学的，我跟学生讲课的时候，首先要求刚刚起步学诗歌的人，一定要讲究意境，这是我国诗歌的优良传统，也是创作现代诗歌不可或缺的基础。然后，我们才能在更高的基础上，把各种创作技巧，拿来为我所用而不受束缚，把朴素的真理、具像的真理自然的流露出来。这样，诗歌创作才有可能达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至高境界。 （上海新城市诗社：陈忠村诗歌研讨会•即兴发言。评论收入陈忠村诗集《城市的暂居者》，荣获上海市十佳优秀图书）

陈忠村：《诗歌月刊》编辑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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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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