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周旋到底

[白蚩]

我早就想搬家了，搬出这个烦闹的四合院，寻一处安静的独院儿搬进去，哪怕环境会差一点。但我一直拖到今天，因为我心里还有某种希望，希望他们快快醒悟，快快觉察到自己的错误，来向我或者我的妻子道个歉，这样我们就不会搬走啦，又或者如果老张的老婆把我们的锅还给我们，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但只要她在我们收拾完之前把东西还回来，道个歉，我们会立刻停下来，再在这儿安心的住他个十年八年。

妻子还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的发呆。

“喂！快收拾啦。”我喊她。

她慢慢的站起来，漫不经心的向屋里的四周望了望。

“还愣什么？快过来帮我把书撞进箱子里。”我又催她。

她若有所悟的走到我的身边，接过书往箱子里放。在接第二摞书的时候她的手突然撤回，拿出刚刚放进箱子里的那些，重新摆回书架上，然后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再等一等，说不定他们过会儿就来了。”

“再等一会儿？”我简直哭笑不得，“都过了十个再过会儿了。”

“哎呀老公——你听我说嘛，”妻子拿下我手上的书，拉我到床前坐下，“如果我们收拾好了，他们突然“忏悔”了，来了，起步白忙活一场？”

“不会这么巧吧，”我将信将疑，“我们都等了十天了。”

“赶早不如赶巧嘛，再等一个中午，只等一个中午了，”妻子看了看表，“八点一刻，如果中午十二点还没人来，我们立刻搬走，再也不回来了。”

妻子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他不舍得离开这个地方，房子里是她喜爱的布局，阳光软软的洒在床上看看都觉得舒服无比，好看的吊兰窗帘，东墙壁上凯勒小狗的小窝，还有西边老张家的大鱼池，东边老王家的麻将桌---我妻子精通牌技，都是她喜欢的。

“好吧，那就等到十二点.”我说。

那在这短时间里，让我再想想我搬走的的理由吧。再想一想，或者会巩固离开的想法，或者会动摇这种想法，总之不要像现在这样犹豫就好。

就在今天，东家老王的小儿子往我们家洗菜用的盆子里撒了一泡尿。虽说我们家洗菜的盆子有点像他家的尿盆儿，但他已经五岁了决不至于连这个也分不清，而且当我看见的时候他还一边尿一边冲我乐呢。尿完了再抖抖自己的把把，抖的他的尿满处都是。我差点被气得晕了过去，“腾腾”的冲过去要揍他一顿，然而体型的差异，力量的悬殊又让我觉得自己应该和小孩有点区别，而且他的一句话让我羞愧万分。

“昨天还用我的钱买烟今天就要打我！”他说。

我往四处看了看，幸亏没有人。我舒了一口气，蹲下来，摸着他的头，劝他不要再说出去，如果不说我就给他买糖吃。

“糖。”他伸出手来，一脸正经的跟我要。

“等你不说出去了我就给你买。”我哄他说。

“如果我不说出去，你就永远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不说出去，那我的糖也永远得不到了是吧？”他问。

我大吃一惊，扶了扶眼镜。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推理能力，能识破我下的套儿，不愧是老王家的孩子，果然青出于蓝。没办法，我只好带他去超市买了一块钱的糖。

而昨天我买烟只用了他八毛钱而已！

事情是这样的，妻子不允许我抽烟，每天给我的零用钱总是差一些才够买盒最劣质的香烟，我向她抱怨了好多次，我说再抽劣质烟我会抽死，但她根本不理睬我，之说句“你不抽不就得了”就没了下文。我也曾试着攒些私房钱，但每次都会被妻子查出来。昨天实在憋坏了，数来数去怎么也还是差一块钱。经过天桥的时候我顺便从一个乞丐的碗里抓了两个硬币，为此还挨了那乞丐一棍。本以为他戴个大大的墨镜是个真瞎子，谁知眼睛好使的要命，我的手刚伸过去他的棍子就来了。我想挨一棍子赚两块钱也值，一看竟是两个一毛的硬币！现在的乞丐抖聪明了，知道把大的装进口袋，碗里净放些一毛两毛的。

我正踌躇着，怎么再弄八毛钱买烟时，老王家的儿子来了。这傻小子肯定有钱，我商量他借我八毛钱使，并保证明天就还他.

“你老婆不给你钱么？”他高声的问，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我把他拉到一边，软硬兼施，借出了八毛钱，由于他那句“你老婆不给你钱么”极大伤害了我的自尊，所以我决定不还他。谁知他会在我们家菜盆里撒尿，还“勒索”了我一块钱的糖。如果仅仅是这一件事，我们还不至于要搬家。老王他们两口子比他们儿子要精明的多了，而且贪得无厌，几乎每天都要借东西，总是有借无还。昨天又来借了一只锅，妻子刚买的，我本打算拒绝，但老王的老婆说：“到我家吃饭吧，顺便玩儿一圈麻将。”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不胜枚举，小到牙膏牙刷，大到DVD空调，都是有去无回。每次到他们家去串门，都感觉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的心都要滴上这么一菜盆子血。相比之下，西边的老张家显得比较含蓄，而且并不太贪图别人的东西，只是太能惹祸，俩口子经常打架，打着打着战火就蔓延到我们家来了。前些天老张的老婆扔了一只高跟鞋打老张，被老张侧身躲过，那鞋子径直飞向我家，鞋跟打在一块三平米的大玻璃上，“哗啦”一下就碎了。我跟妻子正在吃饭，玻璃碴儿满桌子都是，过了一会儿，老张的头从窗子外面伸进来，满不在乎的说：“ 打扰啦，先给你们糊上，过两天就给你们换。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夫妻生活的报纸，粘住四个角走了。他所说的“过两天”绝对不是地球上的纪年。每天下班回家，我都看见妻子在看那张报纸，不知是在想玻璃还是想上边的事。

老张的儿子小张似乎也深得父母真传，他总是到我们家来帮他们家的狗调戏凯勒，而凯勒对他们一点也不感兴趣，根本不理睬他们这小子也不知好歹，非要摸摸凯勒的嘴里长了几颗牙，摸摸凯勒发育的好不好，配不配的上他们家的狗。很自然的他的手指头断了两根，为此我们支付了大量的费用，足够买下一整车猪蹄儿。

已经十一点半了，仍然没有一个人来。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道我要搬走，但没有一个人来道个歉或者还点东西。

我起身拿了点饼干，去喂凯勒，但东墙壁上的我是空的，凯勒不见了踪影。我四下找了找，仍没有找到。

“喂！快来！凯勒不见了。”

妻子一下子跳起来，四处找了一圈：“没有。”

我突然觉得不安，打开门往西边看去，果然，凯勒被拴在一棵树上，老张家的孩子正在磨一把刀。

恰巧这是东边老王家两口子出来。

“小琪，听说你们要搬走了？也没帮上什么忙，真是……对了你们那台电冰箱这么重也要搬啊？”老王的老婆不停的叨叨我的妻子。

“小张，你爸妈呢？叫出来打一局，上次小琪赢了我两块钱我还没赢回来呢。”老王问老张家的儿子。

小张头也不抬：“买玻璃去了。”

“买玻璃？又要做个大鱼缸？”老王问。

“不是。听说小琪阿姨他们要走了，我爸妈说要借他们的房子做厨房，把玻璃安上。”

老王的老婆还在叨叨我的妻子，又是沙发又是茶几，我几乎快要疯了。

我冲过去抱回凯勒，拉着妻子回到房里，郑重其事的对她说：

“从今以后你不用工作了，我们也不会搬走了。”

“那我做什么？为什么不搬了？”妻子不解的问。

“你有更重要的工作---天天跟他们打牌，把他们赢个精光。我要同他们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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