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老朽 秀才
注册时间: 2008-04-10 帖子: 163 来自: 安徽芜湖 杏林老朽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8-07-14 15:58:38 发表主题: 白话《仿寓意草》:常镇道刘公治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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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镇道的道台刘载,字竹湄,岭南人。由山东济南府保举赴首都,自首都到常镇任道台,于1825年正月二十五日到任,二月初一拜谒圣庙行香,下属官员全到齐了,刘道台说他身体有病没有痊愈,想请一位儒医诊治,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当时有位县令王惹山保举了我,说我有文学修养,对于医学理论有很深的研究,只是不行医,必须以礼聘请。刘道台立即麻烦王县令为他介绍,随后派遣内使拿着他的名片来请我,因此我就前去出诊了。
原来他腹泄已经有四个月,每天天没亮就拉肚子,一直到晚上要拉五六遍,而且从进京城到出京城,一路医治,总是没有效果。他的脉搏,只有肺脉特别大,按下去跳动还较快,其他都是平脉。
我说:“这是肺将热转移到了大肠,只不过是热泻。”
道台说:“我一路来往都是寒冷的冬天,多次遭遇到大风雪,怎么会导致热泻?”
我说:“根据老爷说的应当是寒泻,但是根据脉象确实为热泻,右寸属肺,肺与大肠相表里,唯独表现为数大,所以知道是肺热转移到了大肠而发作泄泻。这一脉象大于其他脉几倍,您自己诊察就可以知道。并且老爷一路所服的药,是不是温燥药?泄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灼热,同时有没有肠鸣音?”
道台说;“是这样。”
我说:“难道有寒泻服了温燥药而不缓解的? 难道有在腹为寒而泻出转灼热的? 难道有寒泻急迫腹中肠鸣的?《内经》说:暴注下迫,皆属于热。难道说人只有寒泻而没有热泻吗?”
道台自己诊断了他的脉象,也觉得肺部独大,辨论既然明确,疑团全部解开。我才用天冬9克、麦冬9克、孩儿参9克,以养肺阴,加泻白散:地骨皮6克、桑白皮3克、粉甘草1.5克以泻肺热,又加茯苓9克以为分利湿热,怀山药15克以顾护脾肾。
方子定下来以后,道台问可以服几剂,我说:二剂后再诊。
道台服了一剂以后,白天腹泻停止,只是天刚亮时腹泻一次,服第二剂时天亮时腹泻也停止了。第三天道台因公务较忙没有请我出诊,也没有服药,而次日天刚亮又开始腹泻,急忙请我出诊,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说:“一百二十多天的疾病,可以一药而止,不可能一药除根,再服二剂,疾病应当很快就恢复。虽然诊断老爷的脉沉按有数象,好像体内还有伏热,腹泻不难止,恐怕来年春气大透,木来生火,变生他症,必须预先加以调治,不可大意。”
道台说:“我急得想去扬关,一个月左右才回来,再请您出诊就是了。”可不到十日他就立即返回道台衙门,并且急着请我出诊,说是有重症。我前往探视,见他左面部.白头至项半边全部红肿,左眼肿的睁不开,上下唇都肿得寸把厚,心里烦躁意识混乱。自己说这次一定要告病去官。我诊断他的脉象是洪数有力,而且没有浮象。
我安慰他说:“没有关系。这个症好像是大头天行,其实并不是。这是因为久有郁热,热郁成毒,春透木旺,借助肝气发生,热毒上达,肝气位于左,气由左升,所以疾病在左,幸亏六脉根本甚固,还能战胜病,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可痊愈,不用告病而去。”
他的病症虽然渐渐好转,但是刘道台每次刘道台都问:“我的病是不是有风寒,先生为什么不用发散?”
我说:“没有风寒,不可以发散啊。”
以后跟随道台的那些人看见我来了,故意扬言说:“主人的病,只要发散立即就好,可惜没有用发散药。”我装着没听见。
只是每到衙门,见到大门外有一顶医轿,暗暗的询问,原来是医生李某,这个人虽然是医生,但是不务医学,专务结交各衙门号房,巴结家人,希望得到他们的引荐,现在听说刘道台有病,无门可入,访问到我的方药不用辛散,才扬言这个病一散就会好,拜托他的家人怂恿他的主人,以谋求进见。刘道台虽然没有听信,还是难免有疑虑,这是纷纷议论所造成的缘故啊。
到了二十日,疾病已经痊愈,只有头部左边还觉得沉闷,刘道台对我叹息:“疾病虽然承蒙先生给治好了,但是将来难免要发头风病啊。”我问是什么原因?说:“先生总没有代我发散啊。”我说:“好吧。今天就用发散怎么样?”道台马上喜笑颜开公。于是我用了稍微发散的方子,荆芥、防风不过数分,还另外加药监制,对他说曰:“老爷的病实在不可以发散,服下后必定没有效果,现在暂且用它,以解除老爷的疑虑。”又另外开了一剂清凉养阴镇摄肝风的方子,给他说:“服前方有没反应就算了,假设有不良反应,再进此药就安定了。”
次日进诊,道台说:“我昨天了不得了。”
我问什么缘故?
道台说:“人人都说我的病症应当发散,而先生唯独以为不应当发散。因为以前泄泻,先生辨论精微,一剂药就痊愈了,又不敢请其他人。然而心中确实不能没有疑虑啊。昨天见肯用发散,很高兴的煎服了,想不到没有一会儿,就觉得火势一轰,好像头面部又要肿大,头晕眼花,急忙躺下,还是非常难过。幸亏后一剂药也已煎成,服下后才安定。看来不能发散,果真象先生说的那样。然而我听说风邪容易使人肿涨,而且风邪应该发散;又听说有一种大头瘟症,属于风火,也应当用发散,而我的病症有点相似,难道风火唯独不可发散,为什么?”
我笑着说:“老爷的病不是风火家人,是火风鼎啊。家人卦因为风来生火,风为根本而火为它的表现,发散它的风而火就自然自平复。鼎卦以火为根本,而风为它的表现,撤去它的火,风就自然平息。请看天地变化的规律,热增加到极点就出现风,得到大雨淋头,天气清凉而风也顿时平息,俗话所说的煞风雨啊。现在火风一样的病症,假若错误的作风火论治,胡乱地使用发散,譬如炉火已经很旺,又以大扇扇它,难道火不更望了吗?老爷二十天来服寒凉重剂,统计大约有五六斤,才开始进发散小剂,立即如此火上头轰,假若初起错误的进行发散,必将火势焮腾,焦灼肌肉,蔓延咽喉,虽然有再高明的医生也无可奈何了!那个大头瘟症,我岂能不知道,它一开始起也恶寒体重,头面俱肿,但必然兼有表象。两只眼睛、鼻子、脸肿起的属于阳明,耳朵前后并额头肿起的属于少阳,脑后项下肿起的属于太阳,三阳多表症,所以可以先加表散。老爷的病一开始丝毫没有恶寒恶风,脸肿的部位在左边肝的部位。老爷是岭南人,当地气温较热,先天的资质偏阳,在京都做官十几年,饮食皆用煤火,为官在山东六年也用煤火,火毒积蕴已经很长时间,北方自然环境,地势高而且寒冷,积聚在体内而没有未爆发,现在到了江南,水土不同,又遇到春深肝旺,肝火冲起,久郁之火上犯阳明,导致成这个病症。所以治法只宜消毒泻火,《内经》说的高者抑之,不可以用发散啊。”
道台说:“我对自己的病不了解,经过先生的讨论才恍然大悟,从今往后我们的性命就交给您了。”
调理十几日,脑袋沉闷也好了。道台嘱公署中凡是要看病的,非我不可。从此以后到公署给人看病,也无不应手,道台深为器重。
到了七月,正当秋天,前任观察使钱益斋夫子请我到金陵看病,刚好刘少君得了时邪,请不到我,家人号房就将李某荐进,治了三天没有效果,又延请其他医生,一直拖了五个月。我也有时在家,并不来过问。我知道李某一定讲了我什么,然而不足和他计校啊。第二年刘道台请王九峰先生诊脉,一见就问李冠仙是不是您的好朋友?先生说:是的。并且称赞我的医道精通。
刘道台说:“他的医道我很了解,但他品行何如?”
先生说:“他长期沉浸在读书中,品行并无不好,难免性情孤傲,在同行中有点目空一切啊。”
刘道台:“果然有点性情孤傲,目空一切,还是读书人的本色。……”吞吞吐吐,话没说完。
先生出来对我说:“好像有人在刘道台面前说你。”
我说:“那个人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虽然问心无愧,何必担忧别人说什么。”
没有多久赵雨楼先生来镇守镇江,他的号房早就将李某荐进、诊病没有效,又来请我,我告诉赵守备说:我实在不愿意在本地衙门给人看病,以后不要勉强我,这样反而害了我。守备问什么原因,我就告诉他关于刘道台后来的一段故事。
守备笑着说:“确实有人说你。李某一见面就说您是耍嘴皮子的,万万不可请您。我到处打听没有人这样说您,并且多说您品学兼优,所以才敢请您。”
我才恍然大悟李某在道台公署诽谤我是耍嘴皮子的。刘道台所以不来登门了。不到一年,刘道台已经知道李某对我的诬蔑,再次请我,我推辞了。又二年,刘道台退休住在扬州,不知得的什么病症,有一次再三请我,我仍然推辞没去,而刘道台就死了。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 _________________ 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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