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田禾的作品，看当代乡土诗的特色

[向天笑]

田禾，本名吴灯旺，1964年出生于湖北省大冶乡村，1985年栖止于华中的大都市武汉，怀着对诗歌的热爱在都市里行走，最初可以说是流浪。那些无钱吃饭的日子，那些租住在民房里无法出门的日子，那些为赚一角、两角钱奔波一天的日子，那些浸透着汗水与泪水的日子，那些贫穷得听到风声也是很美好的日子，田禾对都市充满了看不见前途的迷惘与感伤。当初步入城市的激情早已破碎，剩下的只是背井离乡的漂泊、回归家园的渴望，对故乡的挚爱与乡愁时时笼罩在他的心上，故乡的人物活跃在他思念的土地上，他在都市里行走呼吸着市井里的空气，他的身上却流动着乡村的血液，依旧保持农民的纯朴与善良，城里的一草一木都随风吹动着他是对故土家园的思念，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写下了大量的乡土诗，。
田禾就是这样慢慢地学会了看着《黄昏星》《温柔的倾诉》，行走《在阳光下》进行《抒情与怀念》，站在《大风口》遥望那片《竹林中的家园》，终有了手头上这部厚实的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田禾乡土诗选》（诗集）及最近由海风出版社出版的《白银书》里《田禾卷：叶赛宁的棉花》（2005年9月）。
现在，田禾已不再是诗歌田野里的禾苗了，他先后获得“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中国首届徐志摩诗歌奖”和各类期刊奖。诗歌被选入《中国诗选》、《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最佳诗歌》、《感动当代大学生诗歌100首》、《感动当代中学生诗歌100首》、《中国乡土诗选》、《中国当代乡土诗歌名篇精选》等近百种全国权威选本。有作品翻译并介绍到国外。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理事，参加过诗刊社组织的第十六届“青春诗会”和其他文学报刊组织的不少笔会。
湖北新时期诗歌创作是以刘益善、饶庆年等诗人的乡土诗叫板中国诗坛的，他们的乡土诗在中国诗坛上曾独树一帜，曾独领过一段风骚，当年的湖北省青年诗歌学会又是他们来主持，自然地对乡土诗关注更多、培育更多，影响了以田禾为代表的一代青年诗人将自己的激情倾注在乡土诗上，特别是田禾二十年如一日，在乡土诗的原野上辛勤地劳作，他的乡土诗在中国诗坛上的影响越来越大，已成为中国当代乡土诗的代表人物之一。下面就透过田禾的乡土诗，看看中国当代乡土诗到底有哪些特色。

漂泊与回归，乡土诗两大固有的根基
数千年的农耕文化所创造的中国人所特有的乡土情结，是不会轻易解开的。正如叶延滨先生所言，“乡土情结”还像一种基因，藏在我们灵魂的深处——那是树木对于根的记忆，江河对于源头的追溯，更是生命对于童年的回想，浪子对于家的梦境！
田禾初中没能读完就因家庭的贫困而辍学，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一日三餐难以饱腹，十六岁前他都未曾穿过一双袜子，他的母亲双目失明又精神失常，一家人全靠一身是病的父亲维持生计，艰难度日。
　　田禾，在求学期间就对旧体诗词和对联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当时乡村婚丧嫁娶时，许多家门前的对联均出自的他的手笔。后来在族兄吴蒙的指点下，从未走出家门也不知县城在何方的田禾，背着简单的行旅，身着破旧的衣裳，粘着泥土，捎着乡音，带着自信，带着希望，带着憧憬，满怀激情，揣着抱负，远涉他乡，挤身于大都市武汉，靠近了文学殿堂。
　　那是在1985年，田禾离开大冶金山店张山吴村时，身背3000元的债务和女友毁弃的婚约，在离湖北文学殿堂还有一里多路的三官殿里，在几平方米的租房里，为湖北省青年诗歌学会做些收发工作，因为是民间组织是没有工资的，田禾也怨无悔地做着，虽然有时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身子，有时还要品尝尽各种意想不到的苦头，但他在忙完一切后，躲在一角里伏案笔耕不停，一笔一画，一字一句，集合整散，痴心不改。好在有全国颇有名气的乡土诗人刘益善、饶庆年等人名诗人对他进行悉心指点，终于学会了在离开乡土的漂泊中与命运不屈不挠地抗争，把自己对故乡的思念、回归的渴望，透过纸和笔，抒发得淋漓尽致。
这一年的冬天我走出家门
家乡的雪花纷纷扬扬
北风刮得正紧
我双手抱着膀子
想一些滚烫的事情
取暖

回头望望
家乡一下子离我这么远了
我双脚插进雪地里
像两株插在泥土里的庄稼

田禾，这个乡下人眼里的城里人，城里人眼里的乡下人，那种深入骨髓的漂泊感是永远无法消除的，他的心里充满了回归故乡的渴望。
叶延滨先生在《田禾乡土诗选?序言》《守望者的歌吟》一文里指出：在人们物质生活向着中心城市移动的时候，他们的梦境却一次次的回到家园和乡土中去。这是现代中国的一个重要精神现象，城市接受了这些根在农村的“新移民”，而这些人却并不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接受城市！他们在城市生活和定居，但是他们还是游子，他们还没来得及在城市里找到自己灵魂的栖息地。乡土是他们的栖息地，是他们保持与大自然的联系，保持与自己亲人血脉联系的家园。
这种离开家园的漂泊与回归家园的渴望，构成了乡土诗的两大根基。田禾在一首《我是小溪》的诗里说：
我是小溪
是大山扔弃的儿子
走得再远再远
根
永远扎在我家乡的土壤上
相信诗人不是矫情，而是一种真情实感。

挚爱与乡愁，乡土诗两大永恒的主题
读田禾的诗，让我想起了被勃洛克称为“天才农民诗人”的叶赛宁，一个倾其一生为俄罗斯农村歌唱的诗人，他的优美诗篇散发着稠李树气息，有着纯朴的浓郁的农村生活情趣，他的诗歌语言色彩绚丽、想象力奇特，充满了浓厚的抒情风味；我可以说田禾到目前为止，是一个为中国乡村而歌唱的诗人，为中国乡村编织花环的诗人。在田禾的大部分乡土诗作里，一切有关乡土的精美意象，都可以在大冶的乡村里找到对应物，从他的诗中就可以看到大冶乡土的苦难与喜悦。田禾深爱着江南的乡村和大自然，深爱着那里的村民和纯朴的习俗，他是那样倾心于于乡土、倾心于自然，是那样强烈地爱恋、那样执著地痴情，使他的诗歌像家乡的小溪一样源源不断地流泻出来。
著名诗人李瑛说过：“一个好的诗人是不能靠观念里的东西而必须是靠他血液里的东西来写诗的。心头没有强烈爱憎的人，感情淡薄、结冰的人，是写不出任何诗来的，更不用说写出好诗了。”爱得越深才会为之发愁，挚爱与乡愁是乡土诗两大从古至今不变的主题。田禾被迫离开挚爱的家乡，又无法割断乡愁，构成了田禾的诗歌情结与永久的题材。
《 父亲的咳嗽》
那年我只有十五岁
天气很冷
父亲，我听见你的咳嗽
从老井中打水的那只木桶开始
从风雪中扛回耕牛过冬的
那捆稻草开始
从堵完草房中那个
过风漏雨的泥巴洞开始
从母亲端出米缸里可怜的
最后一升米开始
父亲的咳嗽，就没有停止过
那么多的咳嗽
父亲强忍着疼痛
把它抑压在胸口间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
父亲没有因为他的咳嗽
而让地里的棉花歉收
只是四季的风，吹落了
他太多的白发
父亲的身体，跟泥土
贴得越来越近
岁月的风和雨
依然捏在，他的手掌心
可他的咳嗽
却在一天一天地加重了

父亲生命里最疼痛的
部位
还不是他的咳嗽
而是几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每当咳得难受的时候
他痛啊，那每一声咳嗽
像一把铁锤，锤打着自己

父亲的咳嗽是一根钢锯
锯着他的身体
锯着他钢铁般的骨头
也锯着我们儿女的心
直到锯完生命的最后一截

父亲的咳嗽，在诗人心里一直咳嗽着，那每一声咳嗽，像铁锤锤打着诗人，直接把它写出来，那股乡愁才得以化解。
纯朴与善良，乡土诗两大珍贵的品质
尽管田禾这些年来在商场上奔波有所成就，但田禾走到我的面前始终如一地保持着一个诗人的良好形象，而且不是一个油滑的诗人，是一极其率真的诗人，他的纯朴、他的善良无人能比。只要静下心来认真读读他的诗，就会发现他金子一般闪亮的诗句后面隐藏着一颗年青、灼热、坦荡的心。
田禾的乡土诗里尽管作品充满了淡谈的忧伤，但绝对没有对贫穷落后的乡村进行诅咒与痛恨，他的家庭贫困，受了不少世人的冷嘲热讽，连订了亲的女友都与他毁了约。故乡虽是他的伤心地，但没有成为他的痛恨地，相反他是带着深情地歌唱，歌唱故乡的风土人情，这与他依旧保持纯朴与善良的品质有关，这两种品质恰恰是写作乡土诗所必需的，否则写出来的乡土诗，矫揉造作，图有其表，没有感情。
《 起风了》
起风了。村东头的
那棵歪脖子树
吹得更歪了。不知道
这风儿走了多远的路
拐了多少道弯
才来到这里

水田里的稻穗
顺着风，倒向一边
田埂上站立的父亲
衣兜里鼓满了风

村庄里的那些鸟儿
被风儿越吹越远
村庄里驮水的驴子
逆着风行走。赶驴的大伯
是个先生，在寒冷的冬夜
曾教我读过唐诗

起风了。惟一悬在
空中的月亮，没有被吹落
我回到村庄的时候
一条黄狗跑过来
紧跟着我。这时
我看见家门前的夜
被风吹得比秋还薄了
田禾的纯朴与善良还体现在他对都市的文化氛围没有敌视和愤慨，相反还充满了感激，他的诗里没有流露出对对都市的厌恶和否定，只是对自己的故乡情有独钟，充满了依依深情。作为一个杰出的、奋发有为的农村青年，能够凭着对诗歌的执着追求从乡村狭窄的田埂走到都市宽阔的街道，面对林立的高楼大厦和诡秘的霓虹灯并不茫然，再加上在商海的浮沉与搏击，只是更加向往安逸而温暖的家园，如果不是保持着纯朴与善良，也许他早就将家园遗弃了。“起风了。惟一悬在/空中的月亮，没有被吹落”简直是神来之笔。
田禾二十年来在国内外报刊杂志发表诗歌近千首，作品入选过几十本选集，还得过不少的奖；更重要的他已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仅是为大冶老家就捐款高达几十万元，为村子修建自来水塔、修筑道路、支援家乡教育事业。他不只是在纸上写作乡土诗，还在身体力行地写作乡土诗。田禾如果不保持着纯朴与善良的品质能做到这点吗？

人物与事物，乡土诗两大主要的内容
田禾的乡土诗，虽然取材于自己的家乡，实际上却浓缩了上个世纪中国农民的心曲。他那朴实、真切、形神兼备的笔墨，为中国农民、确切地说是大冶农民描绘了一幅气韵生动、须眉毕现的画像。　
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没有雄伟壮阔的大场面，却能使人看出农村的真切变化，这不能不说是田禾乡土诗的一个富于魅力的特点。
田禾在乡村长大，在乡村受教育也受苦难，他的乡土诗就着力表现他所在的那片乡土上的他所熟悉、所感动的种种人物和种种事物。
《 草 民》
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大风一吹
轻松地就掀开了他的门扉
泥巴筑的墙，麦草盖的房顶
他的家像在麦壳里躺着。两个还
很小的儿子，坐在门口
大碗里装的红薯、土豆
或许是在催着他的儿子迅速地成长

一年前他的老婆得病死了
准备盖房子的钱买了他老婆的棺材
村子里的人都搬了。他还是
住着这间草屋。我见到他时
他正在后山的那片斜坡上耕种他的
三亩半薄地。秋天刚过
菜地里的辣椒杆子，被砍掉了
改种白菜。他带着两个儿子
要在冬季里慢慢完成他们的生活

在田禾相当多的诗作里都是直接写人的，这首《草民》写得让你揪心地痛。以他深深的爱真实描写了一个草民的形象。诗人熟悉农村，曾经与乡亲们同生活、同劳动，同呼吸、共命运，一颗诗心与乡民心心相印，所以他写的人物有血有肉，形象生动。
田禾的力作《二十四个节气》，可以说是他到目前为止很得意的一组作品，所表现的就是农民年复一年的生活简史，一首首诗就是一幅幅迷人的风俗画，画的是乡村的种种人物和事情，作者像一个真正的农民对天气季节庄稼有着真切的感受 ，围绕一个个特定的人物一场场特定的农事来展开，写得得心应手，自然生动。如《立夏》“四婶的盐缸里没有盐了/提来老母鸡摸了摸鸡屁股/有没有鸡蛋/看看四婶的脸色就能知道/四叔的烟袋窝子/点了半天总也点不燃/是天气又开始及潮了/明天将会有一场大雨来临”。又如《立冬》中写：“入冬了 母亲灶台上的炊烟/蓝得格外单纯/那极富丰味的泡菜/走进柴门和走出柴门/那股香味都能嗅到//入冬了 煤行的老板/趁机涨价/恨不得也要把阳光/垄断起来/趁天冷了大赚一笔”。这种乡村氛围，情绪感受，都是十分朴素而本色的，这是乡村人内在的真实感觉和体验，写作者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劳动者角色，这一点是有别于那种旁观者写作的。在《二十四个节气》这组诗里，田禾把他自己构筑的家园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这种带着疼爱的抚摸，触发了他对家园的追忆，也展现了他作为一个江南乡土诗人的才气。
此外他还写了“一首歌一首诗里的”的杏；写了割一筐草回来喂牛的三伯；写了为给儿子筹集学费拉板车到镇上去卖萝卜大蒜的“贫穷很大，他很小”的老汉王大贵；写了火车经过村庄载走了“我的去南方打工的九妹”等等。
正如老一辈诗人李瑛在评论田禾时所言：“在今天这个热气腾腾的大时代里，从这些在贫瘠大山中挣扎成长的农民，以及他们身边的普通生活和平凡小事，从这些虽仍处在艰辛境遇却充满无限希望的人的心境和场景中，可以看出诗人对农民、对祖国流露的满腔深情。”
叙说与描述，乡土诗两大抒情的方式
当诗歌成为真正的写作时，就不再是技巧，比如明喻、暗喻、拟人、排比或者夸张。技巧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毫无意义，一个诗人获得一种诗意，仅仅在于沉思、追忆、或守望中的瞬间颤动的发现，写下每一行诗句都来不及左顾右盼
田禾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诗人，他的诗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技巧所在。大多数的诗似乎是信笔写下来。
《奶孩子的女人》
这女人蓬松着头发
坐在村口。布谷鸟
在她头顶鸣叫
像水一样灵性的奶子
在她的胸前动荡着
女人一双粗糙的手掌
紧搂着怀里的孩子
然后，把红樱桃般的乳头
送进孩子的嘴里
才堵住了孩子的哭声

山冲里的几间土房子
冒出的青烟，与山谷中
吹来的风，擦肩而过
风中飘着奶的气息
女人顺手推了推掉在
额前的头发。或许是
奶水太足，从孩子的嘴角
流出来。让过往的行人
都闻到了她身上的奶香

孩子口衔乳头，吮吸着
奶水。远远就能听见
大口大口吞奶的声音
细嫩的小手，在母亲的
另一个乳房上，轻轻地
揉捏着，抚摸着
孩子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不知道她突然看见了什么
也猜不出她为什么发笑
只是她的面前有一个
会走路的孩子走过去了
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妈妈
全诗从头到尾白描直叙，在语言上只是娓娓道来，不带任何修饰。诗人田禾似乎在用简单的语言之笔绘制着一幅古朴乡村色调的油画。叙述简单，但又不乏如“女人顺手推了推掉在/额前的头发”细腻之笔，画中的每幕场景、每一动作、每点声音我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也似乎能嗅到奶水“从孩子的嘴角流出来”散发出的浓纯乳香味。诗人通过对笔下这一典型乡村妇女形象的刻画，试图表达出质朴乡土这一古老而永恒的主题。
细心的读者，还可以从田禾的乡土诗里看到大冶方言的影响，朴实中透出一种“原始美”。大冶话素以直白著称，简洁、明快，透露出诗人爽直的个性，不过有时单刀直入，又让他的诗有点显得单薄了一点，如果能把他所有的诗通读几次，我们还是能感受其中的美妙的，那种大冶人特有的脉脉温情和淡淡乡愁，在诗篇中还是若隐若现。田禾的乡土诗是黄牛背驮来的乡土诗，是郁闷、沉重的乡土诗，他的抒情方式也极为独特，叙说和描述成为他田式抒情方式。
田禾有一首写《 张山吴》的诗：
我用流淌着乳名的身体
靠近张山吴
靠近养育过我的村庄

我两岁断奶，三岁学走路
四岁才开始说话
父亲怕我天生弱智，到八岁半
才送我上村小学读书

那年，母亲生下我还在坐月子
父亲第三天就出了远门
去一个很远的城市里拉板车
一天拉几十趟，几万斤重
转回时，他的身体瘦了一圈

写下张山吴。再让我写
我还是写我的父亲
现在我看见了
他从一间平房里走出来
去一块田里种稻子
父亲不停地在那里铲土，使劲
埋种子。埋得更深的
是父亲一个永远的梦
庄稼每年绿一回，黄一回
那个梦总也不见发芽
几十年后，贫穷还是像只空袋子
让他背走了
这是一首叙说与描述结合得恰到好处的诗作，看似唠唠叨叨的叙说和平平淡淡的描写，却蕴藏着作者的一片深情。
经验与印象，乡土诗两大写作的对象
诗人田禾用他自己的青春与激情写作无韵的乡土诗，因为他身上有着浓浓的乡土情结，有着对乡土深深的热爱。对故乡风俗人情的熟悉与眷恋，对父老乡亲的爱戴与感激，对山水草木的观察与体验，构成了诗人田禾乡土诗的主要内容。
田禾写诗有一个习惯，喜欢关灯一个人独坐在黑暗中沉思，等待生活的种种经验与印象往往从他的内心世界喷发出来，带着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这时再打开灯光，打开身体的感官，牢牢抓住那印象写下去，将他的情感注入诗行，田禾对家园是无比眷恋的，他甚至于还出版过一本以《竹林中的家园》命名的诗集，透过竹林中的家园，倾听岁月的声音，贫穷困苦的乡村隔着时、空就变得富有诗意了。家园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生存环境，或者说文化氛围，而家园意识则是一种因现实种种不如意而寻求解脱苦难的精神现象。
《东南风》
东南风在春天就长出了羽毛
东南风在春天就学会了鸟叫
贴着地面缓缓地叫，还
叫出了声音
我没看见她的爪子。但她的确
抓破了池塘里的一层坚冰
抓开了通向春天的一条路
小草从那条路上走出来
河边上的一块空地
接收了她。小草又接收了羊儿。

吹皱一池春水。东南风不来
桃花不开，柳絮不飞
爱情回不到玫瑰的怀抱
春天回来了
大地向上生长。风筝
应该高些，手中的希望
放飞得越高越好。

在我还没到达村庄之前
东南风已经到了
跑着来的。刚刚越过
冬天冰雪的枝头
回到南方的草根下生长
路边的几个农民
正在顺着风打听消息
他们最关心的
是集市里蔬菜的行情
这首《东南风》纯粹是一种经验与印象的结晶，东南风长出了羽毛、长出爪子、长出了声音，如果没有在乡村生活的经验，如果不是春天到来给诗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哪能写出这样富有生活情趣的诗作来。
细节与意象，乡土诗两大表现的手法
场景的再现在乡土诗是重要的，一个诗人是否成熟就表现在他是否具有构建诗意场景的能力，场景经营得好坏直接决定一首诗的品质。
现实的场景，主要依靠细节与意象来完成。细节在结构诗篇中具有无可估量的作用，可以避免平面化的抒情。
《 板车上坡》
板车上坡的时候
王大贵拉
王大贵的小儿子
在后面推
板车一颠一颠地前进
王大贵要和他的板车
一起上坡

我从他脚上的破鞋
和头上的旧帽子
想象着他是如何的贫穷
他板车上的萝卜、大蒜
要拉到镇上
换回儿子的学费
和青麦苗的化肥

板车到中途打了个颤
一个石头卡住了轮子
他喊他的儿子：使劲，使劲
一辆卡车从他的旁边驶过去
灰尘被一阵风高高地吹起
飘在空中
打落到他的脸上
他的头还是低得没抬一下

贫穷很大，他很小
王大贵的板车
爬上坡之后，远远看去
王大贵多像一只小蚂蚁
田禾这首诗依靠细节推动的杰作，在推拉之中，诗歌的张力也得到了扩充，破鞋、旧帽子、萝卜、大蒜、灰尘、小蚂蚁等意象使得诗歌更加丰满动人。
叶延滨作为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评委对田禾的诗歌是这样样评价的：“我们常常为田禾诗歌中的细节所感动，这些细节：原生态的语言，现实中的画面以及戏剧性的冲突——都以饱蘸情感的诗句打动读者。在今天为数不多的以乡土为主题的诗人中，田禾对传统的继承，依然让我们感到情感在诗歌中的力量。”
　　
综上所述，田禾的乡土诗在中国当代诗坛上别具一格，有如田野吹来的清风，散发阳光的明媚和泥土及庄稼的芳香，还传来鸟儿的歌唱，清新自然，朴实无华，明白晓畅。他的乡土诗有着清丽的浪漫主义的余韵，有着浓烈的现代主义的情怀，有着斑烂的新古典主义的色彩，有着深沉的现实主义质地，有着太多的属于乡村的忧伤，他是中国乡土诗歌的王子！当然，田禾目前的乡土诗并不是尽善尽美，好在他意思到了自己的不足与欠缺，我真诚地期待着田禾的诗句也如叶赛宁一样“能发出青铜一样的声音”！毕竟他是中华青铜文化的发祥地湖北大冶走出来的。
我们有理由相信，若干年后的田禾肯定会成为诗歌山野上的参天大树，关键就是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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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成也]

很有潜力的诗人，提给大家：））

[李长空]

我们有理由相信，若干年后的田禾肯定会成为诗歌山野上的参天大树，关键就是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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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空博客
http://hi.baidu.com/lichangk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