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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产》(小说)
低处的迷雾
秀才


注册时间: 2007-02-11
帖子: 104
来自: 六朝残梦
低处的迷雾北美枫文集
帖子发表于: 2007-07-23 15:56:51    发表主题: 《分家产》(小说) 引用并回复

原创《分家产》(小说)

文\低处的迷雾  

  老殷太太忽地一下就死了,享年77岁。老殷头子老泪汪汪给一大帮儿女开会,给老殷太太一生做了高度评价。把仨儿媳妇、一个女婿好顿夸。都好,都是实在人儿。临了儿,他哆哆嗦嗦地宣布:“我还有两万快钱,赶明儿全给你们分了,一人五千。我要钱没用。”悲壮得就象他往后不活了似的。又跟女婿喜悦说:“喜悦呀!那啥,你算算炼你妈花多少钱?”
  
喜悦掏出一篇帐单逐项念给大家听,一共花5773快。见大家没疑义,喜悦宽宏大方地说:“这钱我多拿点,改正两口子就别拿了。他们跟老人在一起不容易,平时都是他们照顾的。大哥、二哥这样行不?”老二改才正鬼祟地想:老头咋才那麽点钱,不可能啊!肯定都被改正密去了。凭啥呀?太憋气了。又看他老婆丽仙直递眼色,就生气地发言:“那不行,改正不拿,心可不安。”气得改正媳妇艾宁搭着瞧不起的眼角,鄙夷地瞟他,饱足地看这个二大伯子假装疯魔地欲咬还叫。象看一条发情的胡乱抽插的公狗,自以为挺顶事儿,又十足昂然。有着比较可笑的得意和猥琐。啥都想说了算,一提钱就抠得气儿都小口小口喘,坚决不吃亏儿。
  
他妈活着时就稀罕着二小子比人奸,馊巴主意多。她纳闷儿地想,这二儿咋不如个好老娘们儿?白瞎那二两半给他长了。她又在心里直骂二儿咋不替那好样的温死时,瞥见那二嫂子丽仙儿基本没脊梁撑着似地坐那儿左右左右地瞎晃。两手同时去掏鼻屎,执着得怪渗人地。仿佛喜气在她脸上奔突,红喷喷的。不象在收拾鼻涕,倒象掉进钱堆儿里打滚儿,忙乎得谁也不服了。小样太牛了,逼得艾宁浑身没劲儿。也不想跟混球的二大伯子掰扯了。因为跟这不人揍儿的东西掰扯不出理儿表儿。整不好他们全家都上,她又打不过他们。从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她暗自叹息着,惹不起,还呆在这儿干生气吗?她又不爱听他们老殷家动不动就整点破事儿咯唧咯唧。不掐起来不算完。她一抬屁股走了。她真恨自个儿咋就不是他爹,要不,非得冲上去抽二儿两个大勺子。
  
一直不支声的殷老大改调,已经习惯被改才架空的身份。一听这五千来块都叫改正老弟一人掏了,传出去怪掉面子地。好歹自个儿也是个局长,有大度一些的必要。再说,老二总欺负他老婆桂花儿,拿大嫂子不当大嫂子。凭啥总听你老儿摆愣?!就一咬牙说:“改正两口子都要下岗了,我看这钱平均摊吧!”改才昂然在把弟弟两口子都治灭火的得意里不肯出来。稍一松气儿,话就说秃漏嘴了:“那我听大哥的。”把他老婆丽仙儿气得大黄眼睛一剜一剜。  
  
平时爱跟改才开会,研究教她妈怎麽整改正媳妇的珍儿,正火烧火燎地寻思着回家收拾她男人喜悦。这挨刀的,谁叫他乱放屁帮改正说话。虽然她妈压箱底的料子被里被面和好几个袁大头,还有两万日元早被她划拉走了。她仍然觉得改正两口子在老头老太太跟前儿,肯定是比她还大的大划拉。她本想成功地向二哥靠拢,可屁大功夫,二哥不认自个儿的热歌劲舞了,翻脸上了大哥的船。这究竟是为什麽?她黑唧唧的小刀条子脸冷落迫人不说话。像个滋滋发浪却没人睡的小寡妇,急得胸腰穷腚差点跳起来的模样十分滑稽。
  
蔫巴半天的老殷头子看自家窝里反,像过瘾似地瞪着混浊的老眼瞅过来瞅过去。觉得把闺女、儿子瞅消停了。才说:“没啥事儿,你们就回家吧!这几天怪累地,我要搂一觉。”
  
老大改调率先领他老婆走了。喜悦也大着胆子问他老婆珍儿说:“咱们走不?”珍儿气得贼死。死劲儿瞪他,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当石头蛋子朝他飞过去,横叨叨地说:“少管我,爱走自己走。你找不找家咋地。烦银样。”(她说的银是指人的意思)喜悦只好讪不搭地走了。  
  
珍儿和他二哥改才、二嫂子丽仙儿才不走呢!他们都觉得今个儿憋屈。事先咋就不商量好呢?咋就发生短路了?被大哥瞎插一脚。害得每人都损失一千来块。不行,不能便宜改正这老小子。三个人用眼神交流着:不行,咱们不能拿这个钱。他要下岗了,咱家也不是没有下岗的。他和老头老太太一起过,占了多少便宜,谁知道啊!裉劲儿还得咱掏钱,真有意思。今个儿,咱非得跟他说道说道不可。如果他老婆敢上,咱仨就揍她。他们如此生猛地心有灵犀,要让改正明白别以为他们啥也不知道。想偷摸密老头儿的钱,没门儿。
  
改正知道他们经常串联,无非是在父母的钱上做秀。今天这样蛮缠死磨不走,就不知道他们要荟萃什麽大计。到底是哥哥姐姐坐在那儿,尊重一些是必要的,陪他们说话是应当的。说着说着,改才斜眼瞅他爸真地睡着了。就鬼头鬼脑地捅咕他妹子说:“珍儿呀,以后你得看子点儿爸地钱。”珍儿,啪地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想掩饰内心欢打的小算盘。被拍死的绿豆蝇瘫死在她的掌心里,她报仇似地撕着那苍蝇肉。大眼睛一翻楞一翻楞,使人觉得她是有脑筋的女人。仿佛全天下都等着她的脑筋转出策略。
  
只有改正不耐烦了,改正觉得改才的屁是朝他放的。好象他改正跟老人在一起过,是为了搞老人的钱。付出的心血全不算了,还得背一爱占便宜的小名。窝囊的是,他都没见过老爹老妈的钱长啥模样。这些年在一起过日子,两个老的也有工资,却抠得从来不往外掏一个子儿。为此,媳妇没少跟他磨叽。他也不知道布衣阶级里扑腾一辈子的老爹老妈到底攒了多少钱,让人这麽惦惦。他觉得自己非常跌份儿,像个大受气包儿,被哥哥姐姐捏咕得憋老气了,要爆炸。仿佛连窗帘上的大丽花也随了要爆炸的危险,灰突突地没了天光的支撑。
  
改正又怕事儿闹大扯,把老爹气得一口气儿上不来,整过去,就完了。所以他尽量压住火,气定神闲地问他二哥:“你啥意思?”改才嗷儿地一下站起来,小黑眼睛瞪得溜溜园儿。声色疾厉地反问道:“啥意思?!你说啥意思?”改正的烦躁里含带着轻视的意味:“少跟我耍。你穷蒙眼啦!看爸的钱好,拿家看子去呗!”改才气得不行了。心想,反正心思也被他看透了,谁怕谁呀?!开骂吧!就见他胖嘟嘟的大脸蛋子把嘴角直往下扯,还冒白沫子:“我耍你妈了个逼了?我他妈可没你奸。你大学毕业,你多奸呐!以后,你没我这个二哥。”改正有意不敬起来:“没有就没有。蠢货,挺大个老爷们儿,咋潮巴灯地不知磕碜呢!妈刚死,你就惦惦爸的钱呐!猪。”改才想不到平时蔫不唧唧的改正,骂人不用上粪,咋这有劲儿。更气得嘴唇子乱哆嗦:“操你妈地,谁惦惦爸的钱了?你凭啥瞧不起我?我告诉你,你就是我弟弟,要不,我壳死你。臭不要脸地。”他这样泼辣地骂着,觉得还不解恨。就刷地扑上去,抡起的大巴掌,没够着比自己高半头的改正。却把一边小跑着去拽门,一边捏着嗓子叫:改正改正,二哥不是内意思的珍儿结结实实地抡了一个大耳刮子。珍儿吧,没挺住。跌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假装无辜的小眼神儿水汪汪地,递给改才一点抱歉。又盯上改正贼贼一抹搭,眼泪就下来了。哼哼呀呀地开始哭她妈:“妈......妈呀......你要没......走......走远......你要......没......没过......过鬼......鬼门关.”她哭得几乎背了气儿。缓缓,又一抽一抽地比较伤心地念叨:“咱......咱们家......的男......男同志......女......女同......同志......都......都是国......国家......国家干......干部。谁......谁不羡......羡慕咱......咱们老殷家的人......有......有才。谁......谁不说.....说咱......咱们老殷家.....家人的脑......脑瓜子好......好使。这......这都是......是咱......咱妈......咱妈会......会教......教育呀!”她又说不下去似地哭得风头暧昧。
  
她不起来,光忙着哭。刺溜刺溜把鼻涕全吸肚儿里去了。给人一种怄气的感觉,使硬挤出来的哀伤走了样。
  
改才没想到自己打秃漏手了。气呼呼地跺着脚,朝他老婆丽仙儿嘎嘎叫唤:“你死倒儿呀?还不把珍儿整起来。傻了吧唧地,让你卖傻单儿来啦!你个傻老娘们儿。”丽仙儿贼肥的体格,穿件花了呼哨的布衫子,像一堆血刺互连的大肥肉。一边固拥固拥地把珍儿拽进沙发里坐下,一边精不精傻不傻地念三七儿:“那啥,我都下岗好几年了,我可没钱。俺们是大老粗,俺没那麽多心眼子。那啥,分家产,俺们一分钱不要。”不知啥时,老殷头子忽地一下坐起来了,朝丽仙儿骂道:“你们都没钱,就他妈我有钱。我操你妈地,我啥家产也没有。房子是公家的,一个破冰箱,一个破彩电。也他妈不值钱呐!”骂完,伏在被垛上嗷嗷悲哭。哭得直倒气儿了,那丽仙儿宽阔的大双眼皮子包着大黄眼珠子,横楞横楞地还不服气。大厚嘴唇子翻翻着一种阴谋似地、贼不溜秋地擦点口红。仿佛更禁不起看了,仿佛更缺钙地奔改正使劲儿去了:“改正,那,你二哥说得对不对?对不对?”改正在老爹苍老的哭声里感到难过和崩溃。听见二嫂子还虎了吧唧地往前逼问。就烦得抑制不住地尖刻起来:“没你事儿,把臭嘴闭上。”丽仙儿被噎得上不来气儿,一拧腚,迫迫在凳子上,大粗脖子被憋得肉茫茫地一更一更。这下,可把改才气坏了。满腔怒火烧得他团团转。他伸出右手的二拇指,对着改正一点一点,扯开嗓子骂:“逼样儿,你跟谁说话呢?你再说一个。给脸不要脸是不?你仗你妈了个逼地胡儿啊?你二嫂早就下岗了,谁他妈管过我啊?让我拿钱,我他妈一个月就内几百块钱,饭都吃不上溜儿了。我他妈还不知道上哪整钱供我儿子上学呢!”他越骂越收不住自己了,撇着鸭子步,往改正跟前拧,要揍改正。就瞅那哭哭啼啼的老殷头子忽地从炕上蹦下来,扑上去,咔咔烀了改才两个大嘴巴子。哆哆嗦嗦地哭着喊着骂道:“我操......操你贼妈地,你有......有完没......没完了?你活......活该下岗。看我......看我的......的钱。你......你给......给我......我滚。”他捂着胸口呼呼直喘粗气,又转过身来骂珍儿:“你......你们没......没一个......个好......好东西,赶紧......赶紧滚......都给我滚。诶呀......诶呀......要气死我了。”改才见老头子真的翻脸了,就一手拎住丽仙儿的衣领子往外拽,直骂丽仙儿:“傻逼,还在这儿干靠呀!”一手捂着生疼的嘴巴子顶撞着:“滚就滚。以后,啥事儿也败找我。”他把门狠狠一摔,走了。
  
珍儿也三脚并做两步,奔到炕边儿,像抢似地拽过她的小黑兜子。哭唧唧的眼珠子都拧劲儿了,仿佛怨改正往里下了毒。恨得她呸地朝改正吐了口吐沫,还骂他:“损兽,这回你掏上了。告诉你,我也没钱。你姐夫也下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还欠一屁眼子饥荒,我还想管你借钱呢!俺们厂子也要完犊子了。”改正说:“咋越瞅你越像泼妇呢!你不说自己是国家干部吗?那麽大岁数,我都不愿意说你。你不就是不想拿钱吗!行。我知道了。别磨唧,快滚吧!”珍儿气蒙了。本来已走到门口,又跳进来,眼皮倒翻,把黑眼仁弄没了,就剩下眼白,的溜溜转。仿佛要转出小锥子,锥死改正那样狠了狠实地:“你咋不嘎巴一下死了呢!你死,一天云彩全散了。损兽,这是爸地房子,你咋不滚呢?大脸皮。”这时,老殷头子把笤帚疙瘩照准珍儿的脑门子撇过来,哇啦哇啦嚎啕道:“你还不滚呐?我操你妈地,你天天像小野鸡溜子似地来回搅和。成心要气死我。”珍儿倒退着,躲过去了。没挨着揍。那她也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裂开大嘴猛哭,不瞅道儿。被门槛子绊个大仰八叉,也不觉得哪儿疼。慌忙爬起来,小步倒腾得飞快,像有鬼追。飕飕走了,真地走了。
  
老殷头子更加凶猛地哭起来,仿佛心脏肝肠都破裂。哭到荒野里去没地儿歇,也歇不下来。凄厉的哭声仿佛驱逐了阳光、花草、家园的气息。苍凉着他的残年像落叶一样飘啊,飘。助长了清冷的秋风涂抹得这个秋天更加悲情地望不到春暖花开日。
  
曲终人散。改正直恨自己咋就不能忍。看他爸哭不停,眼皮都肿了,像被谁削了一泡子似地。想他妈骨灰没凉,就都造反了。这他妈整地叫啥事儿?想到自己也不是人。心一酸,就流泪检讨说:“爸,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对。发送我妈的钱我拿。不用他们。”老殷头子听了,感到一阵安慰。想自个儿养活一大帮,造一大堆孽,就这个老小子有点良心。心里一宽绰,气儿就慢慢地化成一片无畏的酸楚,支撑着他更加无畏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骂自个儿:“我还没死呢,就他妈烂营了。我分他妈了个逼地钱,有钱,我扔大道去,一分让他们捞不着。”
  
此时,窗外下起了秋雨,淅沥淅沥地。仿佛是老殷太太在天上往家望到这一幕时流下的眼泪。苍凉而又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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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就是灵魂在私奔。那些风中的道路,我一一痛过的伤口,已被跋涉的脚步止住了腥酸。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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苯小孩北美枫文集
帖子发表于: 2007-08-02 20:40:43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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