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张礼
童生
注册时间: 2006-05-28
帖子: 9
来自: 云南省
云南张礼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6-05-28 02:41:13 发表主题: 老偷的幻想 |
 |
|
老偷的幻想
（小说）
张礼
梦幻或现实
乔老爷这几年来总在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光精精地躺在街上，还被人们脚踏过来手推过去，狠狠的耳光也落在老脸上，人们不屑的目光在梦里总还冷冷凝视自己，让自己觉得那颗苍老的心都是裸露的。
而这一次真的遭惨重的挨打过后，连乔老爷自己也想不清是醒在无休无止的梦中，还是活在鲜生生的现实中，是否还真正活着。乔老爷总在做梦，而这一次，乔老爷感到了梦中没有的那种说不出道不清的疼痛，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肯定不是来自于非现实的梦，而是来自于活生生的肉体,来自于活生生的灵魂深处。而自己六十老几的年纪，还真被剥光了饰物一丝不挂地裸露在街上，让人们的目光好奇地剥蚀自己六十多年的老脸厚皮，这却是一种莫名的惨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感受浸透了每个细胞每一根神经。
乔老爷
还能感受到活着的最后那个早晨，乔老爷总是在床上翻来翻去，迷糊了又迷糊。嘿！这个鬼天气，乔老爷拉了几次窗帘看外面，总是没看到天亮，天总是蒙蒙黑，似乎还有点细雨在缠绵。乔老爷只能揉揉眼，拍拍老屁股，又不情愿地睡下。
老大不小的乔老爷，只要那天阳光可能灿烂，总要在太阳照屁股前起来，随便拿块毛巾抹一抹脸便到街上闲逛做事了。说来说去，乔老爷的职业，是阳光下最见不得人的，这常人不便说,乔老爷更不会轻易地对人讲，自己整天常到街上或人多的地方遛达什么。
出事这天早上细雨总是在淅沥淅沥地缠绵，乔老爷本来早该在天蒙蒙亮时起来，但细雨遮盖着天空，四周还是灰蒙蒙一片，只好在床上瞎折腾，胡乱地翻过来滚过去，让睡了几十年的老床也压得格机格机地响，
阿资
这天早上，乔老爷的老伙伴阿资也是在床上扑吃—吃扑地，打着酣畅的鼾声在憨睡。若是天气睛好，这个时候，乔老爷早过来嘭哧推开门，把阿资搞弄醒，俩人伙约着一起到街上做事。
五十好几的阿资，人模狗样一根葱的子弟，就是毛病不好有点懒惰—好睡。模样日本影星高仓健一样很酷的阿资走在街上，虽五十大几的人，还偶尔还有姑娘们回头瞧瞧，惹阿资也心里毛痒痒肉稣稣地好过。
平时到街上做事，总是乔老爷从旁边房间过来，拉下阿资捂得严实的被子，使光着屁股睡的阿资，一下子呈现半弯着的全身裸像，一时袭来的冷风，往往使阿资一下子就跳起来，那大腿间隆起的东西也一晃一甩的，阿资的好梦总是这样被搞掉掉。
阿 资
其实这时,阿资也在做一个血淋淋的梦，梦见乔老爷在街上赤裸裸地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还口吐鲜血命在弦上，这使阿资梦里难过得不得了。乔老爷是阿资数十年来相处在一起的同伴人，阿资与乔老爷的相依相念相伴,说来也有一段很长的话,这得后来再说。
阿资自小便在昆明的一些大街小巷里胡混大，老昆明时的金马碧鸡，崇仁街巷或盘龙江畔，每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旮旯，都是小混混时的阿资栖身的场所。
很小时,阿资从一个偏僻遥远的小山村随人到都市昆明玩耍后,便不想回小山村了,好狗不如赖活着,这么大一个城市,还没有我安身立命之所,阿资就这样留在昆明混日子。阿资孤家寡人在昆明安营扎寨，混到掉进盘龙江里被人救起来止，这是阿资的两段人生历程。
乔老爷
乔老爷感到身体在半空悬着，没有边际没有岸没有重量没有温度见不到阳光，灵魂也不知飘到了哪个海洋，乔老爷只感到身体在空中飘浮着，如一叶空中飘游的舟，自由自在地翱翔，神仙一样在云游。
其实乔老爷就算活着，也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世，乔老爷活着时也不去想这些，忘了就忘了，人总不能把身世带入坟墓里。事实上，乔老爷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人认识也没人愿意认识乔老爷这样的人，乔老爷多年来总是一个人出一个人进，没人知道乔老爷是干什么做啥子活儿。而遇到小混混阿资后才结伴而出，这自然是费话，不值得说。
阿资
乔老爷出事那天，阿资是在恶梦中被乔老爷扯掉被子后醒来的，在床上赤条条的阿资睡眼蒙蒙地望着乔大老爷，活生生的乔老爷便站在自己的眼前，而梦中的乔老爷是血淋淋地躺在街上的，睡得过多的阿资一时没回过神来，就呆呆地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乔大老爷儿，心里总是感觉不知是哪儿不对劲。
那天是乔老爷独自一个人去活动了，而且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似乎应验了两人睡梦里发生的血淋淋的事件。
臭水河公园
臭水河公园，是昆明西昌路上一个很小的公园，可能因一条乌黑的小河流淌而过聚成一个水塘而成名，而昆明人一般把这个地方叫做篆塘。
这里星期天一般人比较多，可称得上是人山人海的，附近的一些农民喜好到这儿唱花灯，而一些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也常到这里对山歌玩儿，城里退离休的一些老人们没事，星期天也常聚到这儿打扑克玩麻将，凑凑热闹，而一些闲来无事的人也喜好到这儿走走。这样，一到星期天这里自然便形成一个聚会的场所。
说实在的，几乎每个星期天，乔老爷儿和阿资总要到这里走走，看时机而行事。
乔老爷那天见阿资又蒙头睡下，瞧瞧天色不大好，又赶上是星期天，便独自到臭水河公园碰碰手气，看能捡拾到点什么能到手的便宜，使自己的积蓄又鼓上那么一点儿。
金盆洗手
乔老爷儿干的这门行当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要的是手艺或手段，该出手时要出手，出手稍慢，那可要出大事儿，会惹火烧身。说点正儿八经的话，如今这活儿很少有人干了，年轻人都去找正常的活儿干，瞧不起这门不怎么正当的行儿。在昆明，这种活儿大多是些五十以上的人儿在干，而且大都是干这门活儿时间太长，洗不了手的，时间长了罢不了手，就好比吃了大麻一样。
说实话儿，乔大老爷儿对自个儿这门绝活，有烦了，但苦于总找不到正当的活儿，话又说回来，乔老爷平时若不干一段时日，手却会又自个儿痒痒，便一直悄悄在干这不起眼的活儿，总不能金盆洗手，见好就收。
阿资•乔老爷
阿资，是乔老爷从盘龙江里捡拾来的，阿资那时不过近十岁，乔大老爷当时不过也二十来岁。
那天的天气也够冷，阿资被乔老爷救上岸前，几乎没气了，仅有两小口气在喘——救我。阿资是沿河慢慢飘浮下来，其实阿资当时若肚子不饿的话，肯定自己能游上岸，肚子几天来没货浑身没力气，再加上也有不想活的念头，便随水而飘，到又想活时却又无法爬上岸了。
乔老爷那天也是去做自个儿的活，转了几圈没戏，便到盘龙江边透透风，走着走着便见个小人儿，顺着河水淌下来，似乎还发出点似有似无的声音，便也没顾什么脱衣服不脱衣服，想也没想跳下水，把可怜的小人儿拉了上来，平生做了唯一的一次善事。
事实上，阿资也不知自己是掉下去还是自己跳下去，由于自己几天没吃饭，头昏眼花，大脑空空的，走着走着便走到河里被水流淌走了，当时的想法让河水冲去也好，反正也没多少活头，迷迷糊糊醒来想活时，却怎么也爬不上来。
乔老爷和阿资走到一起，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正好撞在一起。
阿资
乔老爷出事那天，不知是睡过头还是身子骨哪里有点毛病，阿资起来便感觉全身不自在，心闷慌慌的。而乔老爷也不知混哪儿去了，摸摸指头算算今天是星期天，不想也知道乔老爷会去哪儿，肯定又是臭水河公园。
阿资看看天阴沉沉的，便想乔老爷今天收获的可能性不大，这样的天气公园里人不多，出手的机会也就很少，往往这种时候总是瞎逛逛，无功而返的时候占多数。
不过，阿资今天担心的不是收获的问题，而是梦里出现的情景太让人心悸，乔老爷赤身露体血淋淋的样子总在眼前晃动，而梦里的境况似乎还尚在眼前，这使阿资有一种预感，似乎乔老爷今天真出事了。又折过头想想，阿资又平静了许多，乔老爷做事总是很稳妥，手段也不是一般的，有许多回，自己几乎露底了，是乔老爷做了掩护，才使自己从难堪中解脱出来，乔老爷总有化危险为没那回事的本领，这是阿资佩服且羡慕乔老爷的一大原因。
这一次，阿资心里却有点不踏实，看乔老爷该回来时却还不见踪迹，若乔老爷真出什么事，想想梦里若真若幻的情景，阿资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原谅自己，自己就那么好睡，就不能平时一样两人一起去，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同甘苦共患难，那才是相处多年愿同生死的好兄弟。
阿资的眼皮总不自然地在跳，跳得自己的心里也直发慌，慌乱中才想起应该到臭水河公园看看究竟，乔老爷到底如梦里一样是否出事了。
乔老爷
血沿着乔老爷嘴里鼻孔里一丝一丝地冒出来，绕过苍白的脸面流到水泥地面上，如蚯蚓一样在地面上弯来绕去。
这时，乔老爷仅有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了，脑子一片模糊，似乎还在沿续那个总在做的梦，而梦里自己总是被人剥光了身上所有饰物一丝不挂地躺在街上，而且被一伙人打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乔老爷那天似乎是得手了，从一个穿得很体面的老头外衣里包里，悄悄伸出那从没被人抓住的左手（乔老爷做这种事总用左手），顺手就拿出了很大一匝百元大钞，刚刚才沉浸于那种特有的快感之中，便被人一拳便打懵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时间天也旋地也转。
乔老爷•乔老爷
乔老爷——乔老爷，有个声音细声细气在乔大老爷的耳畔如蜜蜂细语，乔老爷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这个声音似乎天天都伴着自己，就如自己的影子一样，但这时乔老爷却无法想起是谁，是谁的声音这样熟悉，乔老爷想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总觉得有一块沉重的铅块在压着自己的神经，压迫着似乎不属于自己的大脑。
乔老爷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无休无止的梦，自己总是在做那无法见人的事，那只左手总是趁人不注意伸进别人的衣兜里，还有自己总被人揍得血淋淋赤身裸体横躺在大街上……
阿资
还没走到臭水河公园，下公交车远远能瞧见公园大概模样时，阿资便觉得有一点异常，今天天气不是那么好，公园里怎会有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儿，似乎在围着瞧什么热闹。阿资的眼皮总在跳，心慌慌的好像有一只小兔儿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阿资还未走到人群堆里，便隐隐听到一些人的议论，大都是一个话题，一个老头去偷另一个老头的钱，被另一个老头的儿子抓了，狠狠被人打了一顿，还被剥光了衣服示众，好可怜哟。似乎又有一个人说，有什么可怜的，人家老头的钱，是要给自己老妈妈交住院费的，顺便路过公园去听一下云南花灯，便遇上了个死不了的老偷。
阿资断断续续听到这儿，这时眼皮反而不跳了，大脑似乎瞬间失去了运作功能，跌跌撞撞不知怎么才走到自己常去的臭水河公园。
臭水河公园
乔老爷总在做同样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子上一无所有赤身裸体地躺在臭水河公园。
云南省墨江县文联 张礼
邮：654800 2006年3月19日
_________________
张礼，云南省墨江县文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