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忧伤与斑斓》：浅谈沈彩初先生诗歌之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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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的忧伤与斑斓
——浅谈沈彩初先生诗歌之匠心
文/殷晓媛

初接触到的沈彩初先生的诗歌，是他的诗集《岁月穿过忧伤的田野》。封面朴素而静美，但当我翻开第一页，一个标题赫然闯入眼帘——《痛苦被钉进翻过的日历》。我眼前似乎闪现出一个画面：一张印刷木版画的木板，凸凹不平，轮廓兀立，刚被刷上厚厚一层墨，挂在一间老屋中央，成为视觉中沉甸甸的重心。它中央钉着的一颗生锈而笔直的大钉子，震撼着读者的视觉。这种强烈的第一印象，一直引导着我走进他的诗歌，触摸一些画面的质感的纹理，苍凉，深刻，在不动声色的叙述接近燃点，仿佛以笔燧木。
《在白昼与晨昏之间浅吟》中有这样的句子：“枕畔 一只手臂/将沉重幻想支起/另一只手/则夹紧点燃的香烟/不时切割着斑斓夜空”夜空，在画面的边缘，但它不是远景，更不是陪体，而是视线延伸的依托：这宛若一张抽象的图景中，一只向上的夹着香烟的手的轮廓成就了木版画的浓墨重彩，而真正的诗思，在视觉更高处的夜空，如同黑色背景上涂抹出来的亮色，平衡了钝重的苍凉感。这部诗集中还有一首《布列瑟农使我忧伤萦怀》，里面写道：“凄婉的目光无法洞穿囚笼/和花花绿绿的人群/紧锁的灵魂 夜夜哀嚎耳畔”，这几行句子选择内视角作为了叙述的立足点，勾勒出一个令人内心惊悸的镜头：悲切的目光被锁在文字、纸张和生活的背后，只隔着一张纸，隔着一层油墨的厚度，但却是与“花花绿绿”的人群的影踪，如此疏离，如此特立独行，锁着着“目光”的是黑色的厚重，是一种兼有木质和油墨浓烈气息的诗人的味道。正如诗人在《扇子》里所写：“找块圣洁之地/把自写的扇子书法存放/一种狂放的草体/就会在我的人生里/洋洋洒洒 进行补白”。
沈彩初先生是黑龙江人，他的诗歌中，不时流露出黑土地的凝重，但同时作为一位笔触细腻、流畅的诗人，他的诗歌具有清晰如刀刻的纹理，深深浅浅，方圆交错，令人目不暇接。他的近作《推开故乡的窗户》（组诗） 中有一首《一束稻谷》：

一束稻谷
文/沈彩初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
一束稻谷喂不饱我贫血文字
而它却具有优良的品质
能抓紧时间努力向上
面对干旱，洪涝，冰雹
视死如归

对复杂多变的气候
它忠于职守，会勇敢
拔出体内虚无
它从不顾忌冷潮与热讽
挺直腰杆或谦恭低下头来
直到籽粒饱满

现在，它深入敌营
被盘剥碾压放生活锅里煎熬
面对人类沸腾的欲望
正将自己一步步推向绝境
以一种最壮烈方式
完成使命

这首诗将外环境的“干旱，洪涝，冰雹”和内环境“虚无”相结合，一进一退，如同舞步参差，将稻谷的立体感呈现在了读者眼前，丰满、沧桑、被内省的人的思想所拥戴。这首诗乍一读，也许觉得有些广告画的感觉：明亮高调的色块、被加以亮光的完美轮廓、和近乎特写的视觉感受，都在将读者拉近。但你一旦被吸引，走近这一束稻谷，于是那些金色的光芒逐渐淡出，愈来愈清晰的是诗歌的纹理——隐藏在草本表象之后的木本人生。“对复杂多变的气候……它从不顾忌冷潮与热讽/挺直腰杆或谦恭低下头来/直到籽粒饱满”在白云苍狗的背景下，一束稻谷的微细的动作，内心的变化和坚守，让诗歌有了木质的金黄。
这种木质感，有时是灿烂的、是金黄的，有时候又仿佛旧台历、线装书，有一种微微被熏黄的色泽，比如下面这首《旧烟盒》：

旧 烟 盒
文/沈彩初

凝视这被熏黄的指尖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打开空空的烟盒
苦苦回忆那燃烧的内容
我已找不到爱的尸骸
忧伤在嘴唇上熄灭

被抽空的躯壳一文不值
它却仍装着一段记忆
我那时的爱，营养不良
想念面黄肌瘦
贫穷叫我愧对了真挚情感
往事已落灰成冢

面对浮肿的年少时光
我从未去想一支支香烟
会成为美好的祭奠
如今，再点一支、猛吸几口
仿佛一双泪眼
就站在我的对面

第一段中“熏黄的指尖”“空的烟盒”“爱的尸骸”，还有“嘴唇”边“熄灭”的“忧伤”，都让整首诗有一种苍凉寂寞、似乎被烟黄的岁月质感所晕染的味道。这种质感，就像香烟尽头的一小点火苗，是木质的诗歌中精髓的异化和升华，它让形式成为“抽空的躯壳”，让 “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过程，成为创作海拔不断攀升的背景和底蕴，当诗歌的木质香味沿着他这些以火为征象的点睛之笔，“落灰成冢”的便不只是“往事”，而是诗歌创作中繁复的探索过程和所有与本质无关的旁枝。
沈先生的诗歌，擅于用花鸟的形式，来将木版画的深厚题材活泼化、温情化、饱和化。比如《鸟鸣在秋的枝头消瘦》里，“消瘦的鸟鸣”，与诗中“一枚枚枣，便从天空落了/这多像苍老的时光树上/掉下几颗牙齿/还带着血”互衬，前者是一种空灵、洁净、略带忧郁，后者渐趋尖锐、深邃，前者仿佛吹面不寒杨柳风，而后者则把一种料峭的人生之感写得淋漓尽致。就像从明丽的树冠，将镜头逐渐转向更加具有“木”的沧桑元素的树干，一步一步走进年轮和疤痕，结尾段落一句“我多年的内心荒芜/被一把把镰照亮”更是妙笔，把已经层层推进，绚烂到极致的木质感受，用金属的光亮加以陪衬，于是在看似冷漠的语句中，迸发出无比的光明绚烂，热烈悲壮。
近两年他的诗歌已走向成熟，形成了自己风格，一直在寻找、尝试三段十八行的诗体创作，写了大量三段十八行诗歌，这在中国诗歌史上开了先河，具有“敢为人先”的诗歌美学价值。这种诗意长度很符合读者口味，体式严谨，结构清晰。他创作的诗歌体裁宽泛，除此之外，还写了大量组诗。有亲情诗、乡土诗、哲理诗、爱情诗，以及大量诗歌评论类文章。以这种生命张力强烈、岁月积累厚重的木质为内涵，沈先生笔下或细腻或犀利，写出了富有自然色彩、仿佛能被文字本身所引燃的精神。这种木质之美，使他的诗歌有芳香、有皱纹，更有内敛而自守的品质。他的木质，来自于家乡的黑土地，来自于“扒开荒芜岁月搬来梯子”的向光性，正如他在《麻雀》一诗中写道，他是一位“血液里溶入了稻谷颜色”的诗人，愿这种木质之美，伴着这位睿智、笃定的诗人，走进更加灿烂的风景。




沈彩初先生简介：男，60年代生，黑龙江省海伦市人，80年代开始发表诗歌作品，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海外诗刊》、《岁月》、《新青年》、《中国诗歌》、《诗文杂志》、《中国诗歌在线》、《新世界》诗刊、《杯水》诗刊、《黄河诗报》、《大国文化的崛起》等多种报刊和诗歌选本中，其诗歌多次在国家与省级征文中获奖。2010年被《海外诗刊》评为年度诗人。名字与简介被收录《中国诗人大典》。著有诗集《岁月穿过忧伤的田野》（在首届“中诗文库”评比中获奖）、《失落的琴声》等。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海伦市作协副主席，《通肯河》杂志编委、《中国诗歌在线》诗刊主任编辑，2011年任《海外诗刊》编委。曾任读者论坛、诗歌报论坛、风雨彩虹论坛等诗歌版版主，岁月、潮流、诗文杂志、365文学论坛评论版版主。

[大汉]

诗歌中，不时流露出黑土地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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