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木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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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6
沉木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9-10-10 19:02:07 发表主题: 急行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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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夜已深
天空摩擦云层的声音愈来愈艰难
我点上烟
像叼着一支
从自己身上摸出来的骨头
风一吹
就跳起一朵火
风再吹
我就一明一暗
不肯熄灭
《急行军》
灵魂在月光下
领着一大群思想
沿河岸
沙沙沙，他们低头急行。露水像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
沙沙沙，他们步伐整齐。月色如毒蛇，干净得让人忧伤
河终于翻了个身，露出白花花的屁眼，正旋着，反旋着，像极了人类的大沉默
差一步
我就堵住了那支急行军。所以
清风非流水。所以
我抵达他们的距离
完全不等同于他们抵达我的距离
《白云》
天那么高
云那么底
恬不知耻的样子
像你不像我
啊？做人哪能这样
我恶狠狠跳起来
给了它一记耳光
于是
它白，更白，快接近了李白的白
它继续抹天空，象抹布
我继续吹口哨，象流氓
它没有问我
为什么要给它一记耳光
我也没有解释
为什么要给它一记耳光
《那时》
那时，我被风逼在大地上
额头抵住硬的生活、肮脏的速度
那时一条狗是真的按不下夏天的头、蜘蛛的喘息
好多大声喘气的东东在白天和黑夜都翘着尾巴，面目狐疑
那时生活还没来得及放个屁，尽管屁长着尖尖的牙齿
那时，落日渐渐收回清凉的金子
我慢慢倒出新鲜的灵魂
手拉着手哦
像俩肉刺
亲兄弟一样并立在夕阳下，秋风里，血迹未干，余香缭绕
《火车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火车远远举着把刀
举就举着呗
还要嗡嗡地响
还要乱晃俺的眼
在刀中睡着的人
一定比醒着的人，更恐惧
接近俺的时候
它叫了一声
经过俺的时候
它又叫了一声
并且
“哗”一声拉开
夜的黑裤裆上的拉链
露出毛绒绒的物件
和许多惊慌失措的思想
哦上帝！多么美好的裤裆啊
一棵树当众射出花朵
一个人轻易晃出巨响
哦，羞惭一定浓于纯洁
那些偶尔昂起头的草或其它东西
不带点疼，是很难说得过去的
这样想的时候
这样想得很清楚的时候
它又“唰”一声，把拉链拉上
——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孤独》
我说稀薄。风。
我说寂静。吹脸。
浪漫与古典主义不复存在。
雨夜突觉有手，掀开我发凉的脊背。
吾问：寻啥？
其曰：找一根骨头！
《天真蓝》
------天真蓝
贼蓝
一付蓝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跟那什么湖水似的
在风落进脖子的这个下午
我头顶着满满的一湖水
不动
不代表我不在挣扎
------我呆望着不远处
有一小片的乌云卷着，像个人
蹲着
不说话
像乌黑的木塞，正使劲地堵着什么
假如
我只是说说假如
我要是真把那个什么木塞------突然给拔下来
会发生什么呢
《着了》
整个好天
我都把影子摆在阳光上烤
它依旧黑
不红
不冒烟
我拖着它
好像拖着一头会偷笑的河马
又仿佛拖着一条肥肉颠颠的河
越来越沉
越来越长
再这样下去
我恐怕真的就要枯了
焦了
着了
《闪电》
闪电勾着头
划开我的生活
看了看
没说什么
我伸过脑袋
凑近它的伤口
瞅了瞅
也没说什么
无非
里面
都住满了人
都淋湿了
都被风吹
都把自己哗哗作响地
搬来搬去
都拖着一条脏兮兮的灵魂
都像喜欢在清晨
站着思考的生殖器
都弥漫着一股
被烟屁股烫得半生不熟的焦糊味
《指尖亦开花》
还是清风化流水，梨花依旧
白得经不起流淌
经不起推敲
经不起皱一下眉头
我冲枝条说了，空气中紊乱的可不是血管
不要去扶
不要去理雨后的那些四五六根阳光。它们碧绿得很不讲道理
乱七八糟的俨如一枚枚肢解哲学的牙鉴
又戳住了三个人，两只昆虫。还是那样儿
人被放入生活，虫给送上树梢
我拍拍石头上的汁水
我拍拍汁水上紫色的一公分的涩
我拍拍屁股，“多大的事啊？”
“啊？多大的事啊？”
我仰仰头，似乎也喝到了一口什么
而且还是滚烫的
那些南瓜、丝瓜、扁豆和紫藤均藏身于小巷半空
争相伸出晶莹之兰花指，紧追不舍
指尖亦开花：“——那个伪君子，食指瘀黑
勾住湖水一亩，白鹭两行------”
《清晨是只汤包》
沉木先生替我
找了个明显带有食色主义倾向的比喻
“清晨是只汤包
人一多，汁就多”
光线拿着朱红筷子
替我，夹许多人的脸
脸替我，唱千里之外的京剧
京剧里的肉在咿咿呀呀
颤
我只有愈加小心地吮吸：鸟鸣里的汤汁很烫
露水中的骨头微咸
《恐惧》
也许真是幻觉
即便真在幻觉里，我也感到恐惧
第一天影子拄着拐杖爬起来
第二天它便扔掉拐杖
第三天它开药店卖假药
它跟我透露，这世界上的人啊吃饭的少了
吃药的多了
第四天它跟妓女蹲在拐角讨价还价
喷着唾沫说自己挣俩钱容易么？容易么
第五天它跟我抢衣服
抢粉刺
第六天抢灵魂
这第七天么，它又来
跟我抢一种叫“疼”的时髦玩意儿
这是幻觉吗？我赶紧站到白晃晃的阳光下
阳光啊白胖胖如粉条在哗啦啦地下
不恐惧呀不恐惧，哗啦啦
不恐惧呀不恐惧，哗啦啦，俺真的不恐惧
抖啥呢你？喂！说你呢
还有你
《如果不出意外》
如果不出意外，蝈蝈的民谣翠得可赦
我头枕它几近透明的大腿，以花旦之腔敷衍
我低一句：哇呀呀，生活提着网呀。它高一声
哎呦呦，蜘蛛提着网呦。这时我俩对视，炯炯有神
这时，我烤红薯，它吃露水。未发生的尚在推敲之中
红薯散发香气，露珠滚下山坡
所以，糜烂的是真的，到达的也不假。水抗来苔藓的梯子
爬上树，在树的身上凿出一条条河。水光秃秃地站在树梢
眺望：云朵上的那个人，被风吹黑，羞于示人
太过鲜艳
我用涂盐的手：捂住人的嘴，河马的嘴，泡沫和花朵以及虚无主义者的嘴
我用涂盐的手：卡住一条河，一条路，弯成曲线的一分钟
我用涂盐的手把一段抒情摁到卖肉的案板上：褪毛，去腥，拔刺，开膛，破肚
我用涂盐的手细数灵魂的脚，它跑过屋顶：一二三，二一三，三二一
我用涂盐的手：把今天上上下下摸了个遍，顺便把一个滚烫的人，“吭哧吭哧”钉进秋天
为什么不叫
为什么不叫
我的脸浸在黄昏中
太过鲜艳
《她的夜晚》
解第一颗纽扣的时候
她的嘴里射出花朵
不象我，嘴里只能吐臭气
解第二颗纽扣的时候
我从她的肥臀上，拉出一只抽屉
挑出中号避孕套
解第三颗纽扣的时候
她说中午吃了牛排
煎了四成熟的美国小公牛
解第四颗纽扣的时候
窗外一棵广玉兰
没来由地拼了命地呼啸疯长
解第五颗扭扣的时候
她开始叙述
她割过静脉
她割过盲肠
她割过痔疮
我赶紧将指针由23点
拨到24点
她弹起来
跟着我
她死死掐住一本唯美杂志的脖子
横穿马路的时候
她有年轻的臀部
《两根火柴》
闪电没有扛走一个人，没有牵走一匹马
它是天空伸出的一根火柴
从河东擦到河西，从七月擦到八月
一条河是它擦断的
一群人是它擦湿的，一把骨头是它擦瘦的
那云和大地更是它擦黑的
每擦一下，就有东西疼一下
每擦一下
就有东西颤栗一下
你说是睡在水里的石头，他说是口袋里
咬牙切齿的硬币，我说是在八楼开会的官老爷
每擦一下，我就接近天空一步
每擦一下，紧跟我身后的柏树
它那翠色的火焰就绿一下
回头望望，活着的蜡烛暴走如飞
我把头颅裹上一层长白毛的露水，悄悄从生活中伸出
伪装成一根干燥的火柴，后院蹿起的风
说我竟然相象几分
不去擦白天，它不会说话
不去擦仇恨，它不会流泪
去擦一地的月色，点孤独
去擦一枝的鸟儿，点爱情
当擦到一个人成了夜的心脏在大街上跳动的时候
我已是头破血流，露珠化为口水
从夏天再迈出一步
我将和闪电擦到一块儿，缠绵到一块儿，烧到一块儿
《钉子》
一个人是枚钉子
金光闪闪的钉子
被夕阳这把老虎钳
从生活的身上
一寸
一寸
拔起
钉尖上坠落血珠
一滴
又一滴
像锈迹斑斑的眼球
让一只进攻夏天的蜥蜴
冷不丁
打了个寒颤
《今天》
远处
有人把刀从生活中抽出
剖开黄昏的肚皮
姹紫嫣红流了一地
那个人回头看了看
又一个人被夏天叼到嘴上，点燃
灵魂冒出头顶
东张西望
我一巴掌拍过去
我说：卖笑是可耻的
我说：回去
《带着灵魂上街》
灵魂喝了一口血
吵着要去杀人
我只有将它抓得牢牢的
未置可否
人是那么好杀的？
大街上小巷里尽是些动人的躯体
嚼着花朵
进去了就甭想出来
一个乞丐拦住去路
我其他什么也没给，就给了秋天
灵魂面红耳赤
有一种被看透了的心虚
眼神迷醉，不住地偷偷回头打量
那些名车如风
那些美女如云
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尽量把手臂伸长
伸进秋天
舀回一勺蓝
《午夜时分》
零点。灵魂立于树下，挂一身浓霜，生雾
笼烟。其时，有花开，蟋蟀腌于蜜，犬吠三声
01点。我还在拼命喝一颗露珠，如果不喝，我就会
燃烧，从皮烧到肉，从云烧到月。露珠中的水依然不见浅
黑夜不见浅。我像支笨拙的蜡烛，控制不住咕咕的火苗
月光普照，蝙蝠深蓝。枝条弹起甜，弹起嫩。掉头瞅我的
灵魂，通体渐透亮，其目光渐清澈，将我身后的黑
打通出一条清凉的路来，一直拐入时间更黑的深处。我伸手，拉它
却被它烫得尖叫，如遭电击。低头看，手掌烙满豹子的黄金斑纹
《朝夜搬运心脏的蝙蝠是红的》
唱青衣的上帝扛着海水，在我的身体内，走来
走去。他在白云上放羊种青菜的时候，浇一勺蓝的时候
我独自在生活中汗流浃背，苦苦挣扎。挨到下班，割半斤肉
骂一次娘，再揩两手豆腐西施好看屁股的油。我进门说
老婆，饭煮啦？我簌簌问：水龙头又漏水了？怎么了
怎么了？我摸摸鼻梁渗出的盐，眉毛渗出的盐，青花瓷上荷花
渗出的盐。而上帝见怪不怪，深居简出，继续看蟋蟀吃露水
教石头转身。偶尔，也会喝杯我的血，又噗哧吐出来
通过我的嘴吐出来，喷到一件事翘起的茎上，喷到黄昏的
葡萄上。所以，朝夜搬运心脏的蝙蝠是红的
在河边做爱的麋鹿是红的。所以，我敲自己
上帝开了门，递给我一袋丁当作响的金币，那是我平时
输给时间的蜘蛛。那时，月光稠，肃杀得甜，我又一次被关在门外
像一匹响着酒糟鼻子的马，在月光下踢踢踏踏，洗着疲惫的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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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找到了诗歌,而是诗歌找到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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