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里的深情

[非马]

踉跄里的深情
琹 涵


因为情深，於是我们常无法果决，在踌躇里，有着一步一回首的迟疑。如果说，有时候脚步蹒跚，也是由於出自至情。
情太深，所以我们的胆子变小了。
好诗，来自深情。写情的委婉曲折，因此读罢，也才扣人心弦，荡气回肠。
非马有一首诗〈醉汉〉，极为知名。
把短短的巷子／走成一条／曲折／回荡的／万里愁肠 ／／左一脚／十年／右一脚／十年／母亲啊／我正努力／向您／走／来
诗名「醉汉」，到底是真的醉还是假的醉呢？如果是真醉，那麽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果真是酒後吐了真言？也可见压抑之深。不在酒後，不敢掏心掏肺，倾吐衷肠？国人礼教森严，平日规行矩步。不在酒後，哪里敢一吐肺腑之言？酒後，喝醉了，旁人当是醉言醉语，一派胡言，哪里当得了真？然而，如果那是真的呢？难道是以这样来开脱自己吗？想来，更有深沉的悲哀。
巷子是短的，醉汉却因步伐不稳，踉踉跄跄，摇摇晃晃，不过是一条「短短的巷子」，却因为忽而倒向东丶忽而倒向西，曲曲折折的，给走成了彷佛万里之遥。回荡的是心中的愁肠百结。拿巷子来象徵愁肠，短短的成了万里，对比或许有趣，却也让人流泪。没说出口的，又是甚麽呢？是巨大的国仇家恨吗？是远在异乡的孤单血泪吗？有多少不忍卒说的哀伤，却终究采取了隐忍。不说，或许就可以不存在吗？
别离久远，相见何其不易，另有一种近乡情怯。
左一脚，要花费十年的光阴。右一脚，则是另一个漫长的十年。诉说了重逢的艰难。有各种缘由，外在的，内在的。有形的，无形的。说出口的，说不出口的。……
「母亲啊」的呼唤，或许真的是母亲，或许是故乡亲人的代称，在那样的呼唤里，有着孺慕之情，是动人的。奔向母亲的怀抱，需要努力，需要不断的走来，一个十年又十年，显现了背後可能的种种难处。
真的相逢了吗？醉汉的诗，说不定也只是黄粱一梦。
这首诗，只有少少的四十个字，说的不多，却给了读者无限想像的空间。让读者各凭解说，是这首诗迷人的所在。
真是一首荡气回肠的诗，馀味不尽。


原载于: 《垂钓诗情》专栏 ,2013年10月《秋水诗刊》15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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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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