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广州擦肩而过（组诗）

[维鹿延]

与广州擦肩而过（组诗）



●与广州擦肩而过

把影子留在玉兰树下
我在清香中私自释放的语言
会被中山纪念堂听见
其实我知道，我被黑洞中的地铁
压缩过的内容，他或许有些不解
其实我知道，我印下的脚迹
虽然是种子，却已不能在此长大
长成广州的树。它们的散漫
已经萌芽成草尖

我与广州就这样擦肩而过
他用历史的面包喂养我时已是下午
我把草叶留下，把纪念堂前的园地铺成绿茵
视线里，高楼的剪影总被川流的车辆打翻
描述中，立交桥、巴士站、花园大厦
这些分子、粒子，在我手握的纯净水中浮沉
我不知深浅，一饮而尽
让广州就这样化入心中



●城市蠕虫

摘下眼镜
广州就被摘去距离
我与你不过隔着一层朦胧
你的飞翔如梦
我在声响中听到了
速度纺织的旋律

其实我一直没有停止
静止也是我思想的行走
我穿过东风中路
沿着中山路到达疲惫
十字街口的红黄绿
是城市最简洁的留言

指示心灵的方向
或者财富的源头
广州用珠江的水浇灌了榕树
也用金钱构筑了高楼的视野
我想，这些都是书本里面不朽的元素
包括我的蠕动
这穿过斑马线的背影
深入地铁，时空不再无动于衷


●地下铁

从一个斜面开始
让自己沉降，从脚踝开始
落到地平线以下
这就是地下铁。让地下铁把我淹没
企图放大的心跳
演变成距离强烈地萎缩
两分钟、一分钟，甚至几十秒
所有的公里不过是钞针

触摸之下，单程车票以圆形、深蓝的面孔出现
它使我得以进入（进入是多么美妙的体验）
它还使我得以行走，在秒针之间
我感觉到停留不过是一份闲谈
等待是简短的爱情
所有的幸福都在速度的核子里面深藏
分子、原子、质子在它的外围
尚未得到有效的思考
它的箱体便打开了，我们蜂拥而出
速度就这样释放掉城市的囚犯

从另一个斜面上升
泛着地下铁清冷光泽的面庞被阳光射击
五月的花朵盛开人间芬芳
我抚摸心跳，它仍然没有忏悔
它落入地下铁的时候一直没有停止
我把所有的言语都隐藏起来
隐藏到心脏、骨骼、人体大动脉
那是我真正的地下铁
运行着我的语言和思想
每一个日子，我勿忙行走
只有地下铁安然运行在身体里面


●21

21，紫荆花开在金鱼街
开在市东上，开在季华中
满树的温柔迎面飞舞
21，紫荆花在风中飘落
纷纷飘落，落到掌心
落到心灵荒芜的草地

21，维鹿延在佛山行走
在海三西路，在一天的始点
他的行迹有点诡秘地交织在禅城、在南海
21，维鹿延在风中流浪
视点跳跃飞翔，他展开自行车
他的翅膀，穿行在花树下

21，谁知道满树的娇艳
为谁而红？谁知道满地的花屑
为谁而碎？碎如残泥
21，谁听懂满天的炎阳
为谁而歌？谁听懂满街的车声
为谁而逝？逝如江潮

21，维鹿延如果停下
他就停在紫荆花下
如果启程，他就禁不住数飞落的花朵
21，维鹿延心如花海
身如青蝶，他如果伤感
就抻手接住紫荆花的眼泪
点点滴滴，惨惨戚戚，在风中低泣

21，紫荆花甜甜地回忆
她的怒放可以把维鹿延融化
她的随意充满禅意
21，紫荆花的日子无人能识，行人勿勿而过
她的城市把他留下，盛若桃花
而他仍然漫无目的。维鹿延
他的穿行掠过天桥，掠过河涌
掠过前方一线的电闪
他的穿行只有满树的紫荆花




●空洞


提早起床，七点或者六点
我只是为了把孤独悉数抛下
留给还在熟睡的室友
当他醒来时，他会像我
往常一样，面对空荡一室
跌入巨大的空洞之中

我们循环着这样的思想
用早起的方式面对孤独
心灵是我惟一的承重墙
很多时候，我急于倾诉
把手机传向远方的音讯
当作推远孤独的通道
听啊，它在运遁
在滑向远方。那一端
或许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我竟然把它推到了遥远的家

那其实是我孤独的发源地
它的反射更是击倒我心
我下楼穿过海三西路
两边的房子以雷同的面孔
注视着我在车流中见缝插针的情景
禅城的烟尘、南海的浮云照耀着我

我满身灰尘，坐到粤川粥店
惟有一碗热粥令我心头一暖
我把孤独留下了，在另一个人的睡梦中
早餐之后我直赴西樵
那里会不会有路人扔下的孤独


●一床一桌

我用弯曲、环视的目光
看这一床一桌
空洞即刻像水波扩散
拍击围住二十平米的四墙
反弹回来的声音针刺般命中脑门
我就这样用弯曲、环视的目光
站在宿舍惟一的出口
看这一床一桌

突兀的情景令我的身体飞翔
寻找简单用品的行动更能体现飞翔的艰辛
生活的欲望可能被一只牙膏一只热水壶击倒
这是埋藏多年的真理，它今天
以一床一桌的方式出现

在罗列的清单中
疏漏的可能是一筒纸、一把剃须刀
友人的电话号码以及明天
我此时根本无法写上
情感在台风之后纷飞如雨
我累了，坐下来
一间小屋，一杯清水
那时，这些就是我全部的生活


●底线

一碗肉粥，一个肠粉，三元钱
这是我一个早餐的基本内容
启明星消逝的时候，海三西路
早已飞满尘啸，我徐徐数着
早晨的阶梯而下，一袭T恤
裹着的是我最低的欲望
快餐长桌令我静心写诗，如痴如醉

左转、右转、左转，三个转折
连起海三西路与魁奇路，一北一南
那是我的居所与办公点，它们相距的长度
我用自行车而不是的士、巴士或者私家车来丈量
得到的结果是45分钟，一个适合锻炼的距离

沿途我无法目不斜视
车流滚滚，酒肆设下揽客先生
每一刻我都要防止被圈入漩涡
高扬的目光是我前进的旗帜
谁能说不是？我在这个叫做佛山的城市浮游

底线以悲哀的方式穿过我心
快乐都在血液里浸漫，血气和腥臊一时难分
我如果回到夜晚，总是已经疲惫
一帘残梦追随我。我告诉你
夜半时我常常醒来，无人能知


●骑自行车的鸟

小鸟不声不响，因为它没有
丝毫疼痛，与城市的高墙平行
它飞翔，还把闲置的空地
当作草木繁生的家园，看它的翅膀
扑愣着路途无尽的天空。我一时
竟难以在上面找到我的归途

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
我沿海三西路往西，然后南下
或者曲折地穿行禅城
我有点像是骑自行车的鸟
我无法声响，在精神之外
然而我疼痛着

在风雨之中，在草木之外
港口路像是始点，小鸟由此出发
小鸟也回到此处，被风雨淋湿
而默默收回路程。我用飞翔的眼光
看禅城如画。这是土地和河水的奇迹
人群像行走的树木一样
他们迷梦般的生长和移动把我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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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者身体里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