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 荷尔德林 Friedrich Hölderlin  德国   (1770~1843)
狄奧提瑪 Diotima
人,詩意的棲居
故鄉 hometown
歸鄉 gui Township
無題 Untitled
詩人的膽識
緻青年詩人
還鄉麯 still out-of -the-way; be far from town
鄉間行
獻給我敬愛的祖母
緻大自然
緻狄奧提瑪
歲月 in course of time
塔樓之詩
獻給命運女神們
許貝利翁的命運之歌
在柔媚的湛藍中
浮生的一半
在我的童年時代
多首一頁
外國詩歌 outland poetry
歸鄉

荷尔德林


  《歸鄉》
  —— 緻親人
  
  阿爾卑斯的夜依然晴澈,浮雲,
  凝聚着喜悅,將空𠔌深鎖。
  輕嬉的山風,飄忽無定,嘯傲着,
  一縷幽光,從冷杉垂落,倏然隱沒。
  喜極而顫的混沌,漸急漸驟,
  稚幼卻強壯,為雲崖間情人的爭鬥
  歡呼着,在永世的隔閡中醖釀、翻涌,
  衹因為晨光於其中不羈地綻露熹微。
  衹因為年華無邊踵增,那神聖的
  光陰,那歲月,被恣肆地重排、組合。
  惟有雷鳥省察着時序,在山間、
  在風裏,翺翔着,呼喚着白晝。
  此際雷鳥依然警醒,無畏地俯視深淵裏的
  荒村,志存高遠,凌越巔峰。
  早已預感到萌生,古老的泉,疾光電影般
  隕落,濺落中,大地氤氳,
  回聲四野響徹,冥冥中有作坊
  不捨晝夜,寄送着饋贈。
  
  
  玉峰在高天閃着靜穆的光,
  皚皚的積雪上遍開着玫瑰。
  更在光芒之上,高潔至福的
  神,意興盎然地舞動神奇的光。
  這上界的靈,卓然幽處,神色皎然,
  似乎樂於贈予生命,樂於
  與我們一道,創造喜悅,時常地,這神靈
  深諳尺度,深諳呼吸,也曾猶疑地、審慎地,
  將極樂至福,恩賜給千城萬戶,慷慨地
  開啓大地,遮天的彤雲,還有你們,
  最可信賴的風,你們,溫煦的春日,
  用舒緩的手再次撫平傷痛,
  這個造物之主,更新着時間,將
  老去的人類止水般的心振作、激動,
  在深淵裏,將之開敞,將之澄明,
  仿佛他熱中於此,於是一個生命再次開始,
  嫵媚如花,仿佛,昔日的神靈今朝回歸,
  喜悅再一次漲滿雙翼。
  
  
  我曾嚮他傾訴千言萬語,因為,無論詩人怎樣
  冥思吟哦,都與神祇和他息息相關;
  我曾嚮親愛的故鄉,千呼萬喚,以免,,
  神靈不期然地驟然將我們襲攫;
  也曾為你們,憂慮着的故鄉的親人,
  聖潔的謝忱含笑為你們帶回無數流浪的人,
  父老鄉親!為你們,當湖水輕搖着我,①
  舟子陶然閑坐,喟嘆我的航程。
  潮平如鏡,喜悅滿盈歸路,
  如花綻放,城郭在晨光中
  形影漸漸分明,緣沿蔥鬱的阿爾卑斯
  順流而下,歸舟靜泊在津渡。
  堤岸溫暖,山𠔌多情開敞,
  香徑晴翠,掩映着我的衣衾。
  園囿相伴而立,蓓蕾晶瑩地吐綻芳蕊,
  鶯歌婉轉,迎迓着倦歸的旅人。
  一切都似曾相識,甚至擦肩而過的問候
  也充滿情誼,每一張笑靨都充滿親緣。
  
  
  勿庸置疑,這裏就是生身之地,你找尋的
  故鄉泥土,近在咫尺,已然與你相遇。
  行歌的羈旅,赤子般,並未徒然凝立
  在驚濤拍擊的城門,而是在為你
  探尋着敬愛的名諱,天眷的林道!②
  大地殷切的埡口,
  誘引我遠行在對遠方的期待中,
  那裏,鐘靈毓秀,那裏,靈獸萊茵河
  在平原上奔涌出鹵莽的道路,
  從雲崖間衝出歡騰的山𠔌,
  在那裏,萊茵河穿越陽光燦爛的山坡,流嚮科摩,③
  或者,如晝夜徜徉,在坦蕩的湖。④
  神聖的埡口!你更誘引着我
  歸鄉;踏上開滿鮮花的舊路,
  我要去追尋大地和美麗的內卡河𠔌,
  還有青蒼神聖的林莽,橡樹
  欣喜地與白樺和山毛櫸相親而居,
  青山深處,正待我魂銷神迷。
  
  他們在那裏將我迎接,哦故城的聲音,母親之聲!
  哦你感動着我,喚起我久違的往事!
  而他們依然如故!哦我至愛的人們!陽光與喜悅
  依然煥發你們的容顔,你們的目光依然明澈。
  呀,一切依然如昨!成長着成熟着,在此
  活着愛着的一切,依然摯誠不改。
  而世間至善之物,橫陳在神聖和平
  的彩虹下,被白發老人與垂髫少年珍存。
  我迂闊妄語。喜悅滿懷。而明天與未來,
  當我們走過看過花樹下生機盎然的田野,
  我愛着的人們,我將在陽春的佳日裏,
  與你們一道傾談、憧憬。
  我曾聽聞許多關於我們偉大天父的事跡,
  曾因他而長久地緘默,他在巔峰之上
  重振易逝的流光,宰製着崇山峻嶺,
  他應許我們上天的恩典,呼召
  鏗鏘的歌詠,遣派衆多良善的神靈。哦,別在猶豫,
  來吧,永生的你們!歲月之神!你們,
  
  
  故園之神,來吧!進入所有生命的血脈,
  讓普天同慶!分享上蒼的恩典!
  高貴我們!年輕我們!沒有人性良知,
  無時無刻不滿盈喜悅,
  這樣的喜悅,一如此刻,情人久別重逢,
  請將一切相宜地神化,如為他們造設。
  當我們贊美飲食,我當呼誰的名?當我們
  日落而息,告訴我,我該如何表達謝忱?
  我可否稱之為至尊?神不中意不相宜之物,
  領會他,於我們的喜悅而言近乎微茫。
  難道我們不得不時刻緘默;因匱乏神聖的名,
  心在狂跳,話語卻滯留在口?
  時刻奏響的琴聲,
  或許會感動將臨的上靈。
  萬事俱備,喜悅背後的憂慮,
  也已經幾乎得到紓解。
  而這樣的憂慮,無論情願與否,歌者
  必得在心靈中時時承受,別無選擇。

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