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爱默生 Ralph Waldo Emerson  美国   (1803~1882)
詩選 anthology
Poems Household Ed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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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詩歌 outland poetry
诗选
詩選

爱默生


  神恩
  
  
  反復阻止我的神,我對你無限感激,
  你用這一層又一層工事將我環繞:
  榜樣,習俗,恐懼,還有不順的運氣——
  人所鄙薄的這些卻築成了我的城堡。
  我戰戰兢兢,不敢把頭探出城堡,
  用目光把下面咆哮的深淵窺視,
  罪的深淵啊,你肯定早已將我淹沒,
  如果它們不曾為了保護我而抵禦我。
  
  1833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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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償
  
  
  為什麽我可以逍遙地看日頭,
  別人卻沒有這樣的閑暇?
  當然是因為他們快活的時候,
  我獨坐在痛苦的蔭翳下。
  
  為什麽欣喜的人們口若懸河,
  我卻要像墳墓一樣喑啞?
  啊!以前我宣講,他們沉默,
  現在卻已輪到他們說話。
  
  1834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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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鵑花
  
  有人問,花從哪裏來?
  
  
  
  五月,當海風刺穿我們的孤獨,
  一叢清新的杜鵑讓我在林間停駐。
  無葉的花朵在潮濕的角落裏鋪開,
  荒野和遲緩的溪流也感覺到了愛。
  紫色的花瓣,飄墜在池塘裏,
  給幽暗的水面增添了幾分明媚,
  紅雀興許會來這裏梳理羽翼,
  即使花兒讓心儀的它自慚形穢。
  杜鵑啊!如果智者問你,這樣的景緻
  為何要留給不會欣賞的天空與大地,
  告訴他們,若神是為了看而造雙目,
  那麽美就是自己存在的緣故:
  你為什麽在這裏,玫瑰般迷人的花?
  我從未想過問你,也不知曉答案;
  可是,無知的我有一個單純的想法:
  是引我前來的那種力量引你來到世間。
  
  1834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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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體與整體
  
  
  田野裏穿着紅衣的農夫毫不知曉
  你正從高高的山頂極目遠眺;
  丘陵的農場遠遠傳來母牛的聲音,
  但它並不是為了贏得你的歡心;
  教堂的司事在正午敲鐘的時辰
  不會想到叱咤風雲的拿破侖
  正駐馬道旁,愉悅地側耳傾聽,
  當他的隊伍席捲阿爾卑斯的峰頂;
  你也不知道你每日生活的情狀
  如何悄悄地改變了鄰居的信仰。
  每個個體都與別的個體關聯,
  沒有孤立的美,沒有孤立的善。
  黎明,麻雀在赤楊的枝條上歌唱,
  我覺得它的音樂來自天堂;
  黃昏,我把麻雀帶回它的小窩,
  同樣的歌卻再不能給我快樂,
  因為我帶不回河流與天空——
  眼睛而非耳朵纔是它們的聽衆。
  精緻的貝殼躺在海灘上;
  每一波海浪攜着泡沫涌來,
  都用珍珠裝飾它們的釉彩,
  大海洶涌起伏,似乎是想阻攔
  它們安全地逃到我身邊。
  我拭去上面的泡沫和水草,
  往傢裏帶回海裏誕生的財寶;
  而那些相貌平平的貝殼
  衹能繼續在海灘陪伴太陽、
  沙礫和喧囂不息的風浪。
  戀人註視着他優雅的新娘,
  緩緩行進在送親的路上,
  他不知道她最美麗的衣裙
  是雪白的唱詩班的陪襯。
  當她終於來到他的房子,
  像林間的鳥兒關進了籠子——
  夢幻般的魔法頓時消失,
  雖溫柔體貼,卻不再有魅力。
  於是我說,“我渴戀真理;
  而美,衹是青澀童年的玩具;
  我把它和兒時的遊戲留在一起。”——
  我正說着,在我站立之處,
  土柏美麗的藤蔓便聚攏,
  纏繞在石鬆的邊緣;
  我呼吸着紫羅蘭的芳香,
  周圍站着橡樹和雲杉;
  鬆果和橡子落了一地;
  永恆的天空在頭頂盤旋,
  充滿光明和神的意念;
  我重新看到,我重新聽到
  流淌的河水和早晨的小鳥——
  美悄悄穿過我的感官,
  我在這完美的整體中消散。
  
  1834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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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風雪
  
  
  天空所有的喇叭都在宣告
  雪的來臨,它在原野上飛翔,
  仿佛無處降落:密集的雪片
  隱藏了山、樹林、河與天空,
  也遮住了花園盡頭的農捨。
  行客停下了雪橇,郵差耽擱了
  路途,朋友也不來拜訪,一傢人
  圍坐在明亮的壁爐邊,關在
  被喧囂風暴隔開的私密世界裏。
  
  快來欣賞北風的石匠手藝。
  這個狂暴的匠人,它的采石場
  磚瓦取之不盡,每處嚮風的
  木樁、樹和門都變成白色堡壘,
  又被它添上嚮外突出的房頂。
  它的千萬衹手迅捷地揮灑着
  奇幻野蠻的作品,絲毫不關心
  格律和比例。他還惡作劇地
  給雞籠和狗窩挂上白色的花環,
  把隱藏的荊棘變成天鵝的模樣;
  他也不顧農民的嘆息,從屋到屋
  將村中的小路填滿,又在門口
  造一個尖塔,放在作品頂端。
  當他將整個世界據為己有,便在
  註定的時辰撤走,仿佛從不曾來過,
  當太陽出現,驚愕的“藝術”衹能
  緩慢地模仿,一塊石頭一塊石頭,
  用一個時代來復製狂風一個晚上
  就完成的建築:雪的遊戲之作。
  
  1835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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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科德頌
  
  1837年7月4日,慶祝戰役紀念碑落成。
  
  
  河上那座簡陋的木橋旁,
  旗幟曾翻捲着四月的風。
  農夫們在這裏換上戎裝,
  他們的槍聲把世界驚動。
  
  敵人早已在幽寂中安睡,
  勝利者也在幽寂中沉埋。
  湮滅的時光裏橋已傾頽,
  隨深暗的河水歸嚮大海。
  
  今日的岸邊寧靜而翠緑,
  我們在碑石裏寄托追思,
  願榮光能在記憶中永駐,
  當子孫和先祖一樣消逝。
  
  靈啊,是你賜他們勇敢,
  為後代的自由慷慨赴死,
  別讓碑石在歲月裏凋殘:
  它屬於他們,也屬於你。
  
  1837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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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黃蜂
  
  
  健壯的大黃蜂,你嗡嗡歌唱,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夢想的地方。
  讓他們揚着帆,嚮波多黎各進發,
  飄洋過海,尋覓熱帶的天涯,
  我衹願跟隨你,與你為伴,
  你就是熱帶,充滿生命和靈感!
  你跳着麯綫之舞,令荒野愉悅,
  讓我追蹤你波浪般的路綫,
  讓我靠近你,做你的傾聽者,
  當你歌唱在灌木和葡萄藤間。
  
  小小的昆蟲,太陽的戀慕者,
  它用歡欣照亮了你的王國!
  天穹的水手,空氣的浪濤裏,
  你無憂無慮地遊弋;
  日光和正午的不倦行客,
  你盡情享受着明亮的六月;
  求你等着我,等我靠近,
  包圍我,用你嗡嗡的低吟——
  外面的一切都是苦痛與艱辛。
  
  在五月的日子,當南風
  將閃爍的薄霧之網掀動,
  讓銀灰的色澤印在天際,
  當它撫摸萬物的溫柔手指
  也在所有人的臉上
  抹上了一絲浪漫的奇想,
  當它悄悄地嚮地下傳遞暖意,
  把泥土變成了紫羅蘭的香氣,
  你,在陽光燦爛的孤獨裏,
  尋訪着灌木叢中花的蹤跡,
  你圓潤、輕快的低音
  令翠緑的寧靜更顯深沉。
  
  炎炎仲夏寵愛的醜陋歌手,
  你催眠的麯調於我卻是享受,
  它講述着陽光下的無數時辰,
  漫長的白晝,和開滿花的水濱;
  講述着印度的原野,
  無邊無際的芳香世界;
  講述着敘利亞的恬淡靜謐,
  鳥兒般的快樂,永恆的閑適。
  
  從未有污穢可憎的景觀
  呈現在我心儀的昆蟲眼前;
  它流連的是越橘,紫羅蘭,
  火紅的楓樹,金黃的水仙,
  深深的草,像緑色的旗幟,
  與天空相配的菊苣,
  耬鬥菜盛滿蜜的角,
  芳香的蕨,竜牙草,
  苜蓿,捕蟲草,赤蓮,
  還有野薔薇,點綴其間;
  此外都非它所知,非它所牽挂,
  衹是它飛翔時變幻的圖畫。
  
  穿黃色馬褲的哲學家,
  你遠比人類的先知令我驚訝!
  你衹讓美麗的東西入眼,
  你衹讓甜蜜的東西入口,
  你嘲弄命運,你超脫憂患,
  你篩掉了糠,讓小麥存留。
  等到凜冽兇猛的北風
  牢牢將大地和海洋掌控,
  你早已遁入深沉的夢鄉;
  痛苦和匱乏徒然守在一旁;
  匱乏和痛苦,反復把我們折磨,
  你的睡夢卻讓他們手足無措。
  
  1837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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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洛斯*
  
  
  世界的意義其實很簡單,
  各種解說卻冗長紛繁,
  無非是愛與被愛,
  人和神卻依舊沒有學會,
  哎,他們一再把它違背,
  永遠不知悔改。
  
  1844
  
  註釋:
  *厄洛斯(Eros),希臘神話中小愛神的名字。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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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
  
  
  被九重的神秘所包圍,
  世界反而看起來更美:
  雖然睏惑的先知不能傳遞
  它運行不息的秘密,
  但若你的心與自然一起跳動,
  一切便呈現出來,從西到東。
  每一種形式裏潛藏的精神
  都呼喚着同類精神的回應;
  每一顆原子都點燃自己,
  隱約照見它未來的軌跡。
  
  1844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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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剋斯1
  
  
  給我葡萄酒,但不是葡萄的腹中
  生長出的那種飲料,
  也不是源於藤蔓,深深的根延伸無窮,
  從安第斯山嚮下直達好望角,
  保存了大地的全部味道。
  
  讓它的果實自黑暗之境
  問候每日的黎明,
  它的根浸潤在地府裏,
  感覺到斯底剋斯河2的毒汁;
  它將夜的痛苦
  用自己的的魔法,釀成醇厚的幸福。
  
  我們買的面包衹是灰燼;
  我們買的葡萄酒3,摻了太多的水;
  給我真正的食物——
  它的捲須和茂盛的葉
  盤麯在天國的銀色群山間
  沾滿了永恆的露;
  酒中之酒,
  世界之血,
  形式的形式,模子的模子,
  讓我酩酊大醉,
  讓我成為它的夢寐,
  在所有事物、所有本性間隨意飄移;
  洞悉鳥的語言,
  完美表達一切意念。
  
  那酒就像
  地平綫上
  日光的瀑布,
  或是像不絶的海流奔涌在大西洋,
  朝着呼喚它們的南方歸宿。
  
  面包和水,
  無需變形的食物,
  彩虹是它的花,智慧是它的果,
  那酒已經化身為人,
  那食物有理性,也有靈魂4。
  
  那酒是音樂——
  音樂和酒融為一體——
  飲酒的時刻,
  我將聽見遙遠的“混沌”對我低語;
  還未誕生的國王和我一起散步;
  貧乏的草將會盡情設想,
  當它輪回為人,當如何行動。
  被它們的魔力觸發,我會打開
  每一塊岩石的秘密世界。
  
  我感謝這快樂的汁液,
  它賜給了我一切知識——
  神秘的風吹過,
  復活了遠古的記憶,
  似乎堅不可摧的習俗的城堞
  也突然傾頽、消逝。
  
  斟出你神奇的葡萄酒,巴剋斯!
  找回失去的我,失去的舊日!
  酒是酒的解藥,
  葡萄是葡萄的酬勞!
  快療治長久侵蝕我的絶望——
  理性早被遺忘的塵沙淹沒,
  過去世代的記憶早已熄滅;
  讓它們煥然一新;
  用酒修復時間毀損的一切;
  在醉意擴散的地界,
  讓燦爛的歷史死而復生;
  為古舊的畫布重新上色,
  將磨蝕的印版重新雕刻,
  用鋼筆在藍色的書板上
  描繪我昔日的傳奇,
  追溯人類的第一日,
  跳舞的神祗和不朽的英雄。
  
  1846
  
  1. 即狄俄尼索斯,希臘神話中的酒神。
  2. 希臘神話中的冥河。
  3. 基督教聖餐儀式中,教徒都要領受面包和葡萄酒,紀念耶穌。
  4. 按照基督教的傳統說法,葡萄酒是耶穌的血,面包是耶穌的身體。吃面包、喝葡萄酒就是與基督融為一體。這種變化(transubstantiation)是在教會執行的聖餐儀式中發生的。愛默生此處顯然否定了基督教的立場。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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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林1
  
  
  1
  
  你那低回的竪琴永不能令我歡欣,
  或填滿我渴求的耳朵,
  弦的彈奏當如天地間風的運行,
  自由,超邁,大氣磅礴。
  小夜麯的婉轉低吟,
  鋼琴的清脆音符,
  哪能將野性的血驚醒
  自神秘的深處?
  詩人當如君王,
  擊打琴弦必須有野蠻雄健的力量,
  仿佛用權杖或鐵錘驅遣
  雷霆般的技藝
  奔馳在琴弦之間,
  揭示太陽旋轉的秘密,
  和遼遠星球的火焰。
  梅林的敲擊是命運的敲擊,
  它應和着森林裏的聲音,
  當枝幹猛烈撞擊着枝幹;
  它應和着洪流沉悶的呻吟,
  當冰的囚室在春天裏震顫;
  它應和着演說傢奔涌的言辭,
  應和着陽剛靈魂的脈動,
  應和着熙攘喧囂的城市,
  應和着炮火連天的戰爭,
  應和着勇士慷慨的行進,
  應和着洞穴裏回蕩的聖徒的歌音。
  
  偉大的詩藝
  必定有偉大的氣質。
  詩人不會用節奏和格律
  將他的思想束縛,
  而要拋開一切陳規;
  他將不斷攀登
  朝着詩韻的巔峰。
  “進來,進來,”天使說,
  “進入最上面的門,
  不要數下面有多少層,
  一級級靠近樂園的景緻
  沿着那驚奇的樓梯。”
  
  他是遊戲之王,熟諳自己的技藝,
  永不愧疚,無可挑剔,
  他將每日的快樂分賜,
  藏在詩歌的甜蜜流體裏。
  當他玄妙的心靈
  高聲唱出自己的樂音,
  意念便紛紛幻化顯形,
  它們和着麯調,
  一邊走,一邊手舞足蹈,
  匯成浩浩蕩蕩的大軍。
  
  這豐富的快樂令他沉迷,
  他把一切主題歌唱;
  梅林雄健的詩行
  足以化解自然的一切對立,——
  他剝奪暴君的意志,
  他給獅子溫和的脾氣,
  他的歌聲撒在翻涌的空氣裏,
  便平息了迫近的風暴,
  他讓季節寧靜地生長,
  像詩歌一樣安詳。
  如果沒有靈感,情緒低落
  他不會奢望去編織
  驚人的詩;
  他會靜待力量恢復。
  就像鳥兒從休歇的地方
  嚮天空的最高處扶搖直上,——
  即使這也遠遠不及繆斯翺翔的高度。
  他也不會如此僭越,
  以為憑巧智就可達到那樣的境界,
  它衹屬於特定的靈魂,
  特定的時辰。
  有時世界仿佛豁然敞亮,
  上帝的意志自由馳騁,
  那時即使白癡也會驚醒,
  洞見千年裏人世的變遷,——
  突然,不經意間,
  我們被自己觸動,衝到門邊眺望,
  即使天使的劍也無法呈現
  它們隱匿的景觀。
  
  2
  
  詩人的韻
  調節君王的事務;
  愛平衡的自然
  成對地鑄造萬物。
  每一點都為另一點而設,
  每一種顔色都有相反的顔色,
  每一種聲音呼應着另一種聲音,
  或高或低,
  各種味道快樂地融合在一起;
  葉子在枝條上相互應和,
  還未發芽時它們就是如此親近。
  手挨着手,足挨着足,
  新郎新娘將同一個身體分享;
  古老的儀式,婚姻的雙方
  在每位凡人的生命裏居住。
  光的熔爐在遠處亮閃,
  它熔化球形與條形,
  鍛造成對的星星,
  讓它們誰也不孤單。
  動物們因愛而癲狂,
  因相思而押韻;
  都在恰當的時辰
  加入世界的合唱。
  
  就像舞者的樂隊有條不紊,
  思想也手拉着手現身;
  它們成對地表演,
  時而交換一下舞伴;
  彼此幫助,彼此映襯,
  不乏智慧,也不乏青春。
  那些形單影衹的奇想
  卻衹能短暫地飄蕩,
  就像單身漢
  或嫁不出去的女孩,
  他們做不了祖先,
  無法留下讓謊言恐懼的後代,
  也無法讓真理永不朽壞。
  像鷹的雙翼那樣完美,
  萬物的韻在於平衡搭配,
  數學與貿易
  同樣要求助於和諧的繆斯。
  奈米西斯女神2
  也是讓奇數與偶數相配,
  她在天地間駐臨,
  糾正一切失衡,
  讓音符盡善盡美,
  讓歌麯渾然天成。
  
  微妙的韻,豐盛的廢墟,
  在生的房子裏喁喁低語,
  三姐妹3一邊織,一邊唱;
  我們這些輪回中的泥土,
  應和着她們完美的音律,
  當黎明黃昏的暗淡天幕
  把音樂飲醉的我們掩藏。
  
  註釋:
  1. 梅林(Merlin)是傳說中亞瑟王手下的魔法師。
  2. 奈米西斯(Nemesis)是希臘神話中的報應女神,其主要功能是維持宇宙的平衡。
  3. 三姐妹指命運三女神,她們紡織每一個人的命運。
  
  1846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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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利埃爾*
  
  
  在那遙遠,遙遠的古代,
  衹有冥思的靈魂能夠瞥見;
  甚至時間都還衹是荒野,
  沒有標出後來的日月年。
  
  這是尤利埃爾被逐的經歷,
  這是發生在天堂裏的舊事。
  一次,詩人路過昴宿星團,
  偶然聽到了年輕諸神的交談。
  一宗塵封已久的叛逆大罪,
  嚮他的耳朵揭開了幕帷。
  年輕的神祗們正在討論
  形式的法則,格律的標準,
  天體,本質,太陽的光芒,
  哪些是實體,哪些是幻象。
  其中一位的聲音深沉剛健,
  毫無敬畏,不容任何置辯,
  他的神情仿佛要融化整個天穹,
  讓各處的魔鬼都不禁蠢蠢欲動。
  他以神的身份斷言,
  應當拋棄綫的概念。
  “自然界根本沒有綫,
  個體和宇宙都是圓,
  所有光綫的旅行都是徒勞,
  惡會賜福,冰會燃燒。”
  尤利埃爾目光如劍,
  天空漾起一個寒顫;
  老戰神紛紛搖頭,臉色陰鬱,
  桃金娘花壇上的天使皺眉不語,
  天堂的居民們隱隱感覺,
  這莽撞的話語將帶來災禍,
  命運天平的橫梁突然折斷,
  善與惡的界限突然洞穿,
  強大的冥王也亂了方寸,
  嚮着混亂的深淵沉淪。
  
  剎那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尤利埃爾的美像枯葉凋零;
  他曾是天界的神,尊榮非凡,
  此刻卻悄悄退到雲的後面,
  不知是因為他將註定
  在重生的海裏旋轉不停,
  還是因為他頓悟的光芒
  會將孱弱的眼睛灼傷。
  立刻,一陣消弭記憶的風
  罩住了每一位神的身形,
  他們的唇鎖住了秘密,
  就像把火種埋在了灰燼裏。
  但真理的幽靈仍時時顯現,
  令天使遮掩的翅膀羞慚,
  從太陽的軌道裏,
  從化學反應的果實裏,
  從靈魂在物質界的旅行裏,
  從水的迅速變化裏,
  從誕生於惡的善裏,
  仍會傳來尤利埃爾尖利的聲音,充滿蔑視。
  天空深處,一抹緋紅掠過,
  諸神顫動着身體,卻不知為什麽。
  
  1846
  
  註釋:
  *尤利埃爾(Uriel)是密爾頓《失樂園》中太陽的天使長的名字。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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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辯護詞
  
  
  不要以為我桀驁不馴,
  因我獨自在山𠔌間遊蕩;
  我是去拜謁森林之神,
  把他的智慧嚮世人宣講。
  
  不要指責我懶散怠惰,
  因我終日衹把溪水凝視;
  每一片雲從空中飄過,
  都在我書裏寫下一個字。
  
  勤勞的人不要責備我,
  因我衹顧采擷閑適的花;
  這手裏的紫苑,每一朵
  都會裝着一個思想回傢。
  
  天地所有神秘的訊息
  都藏身於眼前花的形象;
  古今所有隱秘的歷史
  都被鳥兒在樹蔭裏傳唱。
  
  強壯的牛離開田野時,
  帶給你的衹是一種收穫,
  另一種莊稼留在原地,
  我拾起它們,變成了歌。
  
  1846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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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術
  
  
  將傳奇的光澤和魅惑
  賦予手推車、碗碟和煎鍋;
  讓隱藏在石堆光影裏的正午
  也能籠罩月光的神秘孤獨;
  讓城市整齊的水泥路面,
  變幻出遍布甜美丁香的花園;
  讓涌動的噴泉送來涼爽,
  在烈日炙烤的廣場歌唱;
  讓雕塑、圖畫、公園和大廳,
  歌謠、旗幟和公共的節慶,
  喚醒過去的記憶,裝點今日,
  讓明天成為一個新的開始。
  如此,塵土中辛勤勞作的人
  將透過城市的時鐘之門
  瞥見似真似幻的國王與侍從,
  天使的裙邊和綴滿星星的翅膀,
  他的先祖在明亮的寓言裏閃爍,
  他的孩子在天國的餐桌旁圍坐。
  這樣快樂的表演
  是藝術的特權,
  讓人習慣地球上的旅程,
  讓放逐者領受他的天命,
  既然創造他的那種質料
  也把日子和天穹創造,
  他便應緣着這些樓梯攀登,
  他的尊貴與時間同等;
  上界不朽的生命,同樣
  也由凡人柔弱的溪流滋養。
  
  1847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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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
  
  
  時間的女兒,偽善的日子,
  裹着頭巾,沉默如赤足的舞僧*。
  她們排成一列,無窮無盡,
  手裏拿着王冠和柴捆,
  按人們的意願把禮物饋贈:
  面包,王國,星辰和挂滿繁星的天穹。
  我在枝葉交錯的花園裏,看見她們的隊列,
  我忘記了早晨許下的心願,倉促間
  摘了一些香草和幾個蘋果,日子
  轉過身,沉默地離開了。太遲了——
  在她陰鬱的束發帶下,我看到了蔑視。
  
  註釋:
  *原文dervishes,是穆斯林的一個支派,其特點是苦修和狂舞,藉此進入靈魂出竅的神秘狀態。
  
  1851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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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天1
  
  
  若染血的殺人者以為殺的是別人,
  若被殺者也以為被殺的是自己,
  他們都還未識得我的奧妙法門,
  我遵循,超越,又從反面開始。
  
  遙遠的,遺忘的,都在我身邊,
  陰影與陽光也沒什麽不同,
  早已消失的神祗還會嚮我顯現,
  恥辱與聲名我都納入胸中。
  
  那些忘記我的人衹是一廂情願,
  他們遠翔時,我是他們的羽翼;
  我是懷疑者,也是懷疑的意念,
  我是僧侶們日夜不息的頌詩。
  
  大神們2終日覬覦着我的園庭,
  七聖徒3也被無益的夢想折磨。
  可是你,謙卑的愛善的心靈,
  我為你備的禮物讓天堂失色!
  
  1856
  
  註釋:
  1. 梵天(Brahman)是印度教的最高神。
  2. 大神指印度教中的Indra(天空神)、Ani(火神)和Yama(死神)。
  3. 七聖徒指Maharshis,印度教中最高的聖徒。
  
  (靈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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